自從演承的窩被沈肆發現了，就再沒得個清閑。除了太後傳喚，他得跟著班子進宮，就是兵部無事，沈肆厚著臉皮來叨擾。

演承這日子過得還算充實，心情也好了不少。偶爾在戲班子露個臉上個台，沈肆就在台下坐著。就算不喜歡戲曲，也樂意在下面看著演承。

演承對這種日漸親密的關係並無排斥。沈肆出身普通，沒有家族約束，他自己並不介意子嗣的問題。哪怕這樣跟演承糾纏一輩子他也願意。

沈肆開始留宿在演承的地方。演承開始越來越憊懶，被沈肆寵的越發任性。

有心人把消息遞給了皇後。皇後自然知道那個以美貌出名的演承是太後身邊的人，不想讓仕途剛起步正是前途無量的沈肆站到那邊去。皇後本來正想著對策，康王府的郡主不知怎的就看上了沈肆。康王府去沈家提親，被沈肆拒絕了。沈肆自稱已有家室，只能辜負了郡主的美意。

皇後卻在御前把這事一說，刻意迴避了沈肆拒絕的事實，稱要為郡主討個旨意。於是，有了皇上下旨賜婚，這次沈肆無法拒絕了。

接下聖旨的一刻，沈肆想被人打了一棒一樣，腦子昏昏沉沉的，差點就一頭栽倒在地。隨後沈府傳出了沈肆抱恙的消息，連朝會都請了假，一直賴在演承身邊。

演承看著沈肆的眼神有些涼。

演承問沈肆：「你是要在這呆夠了，以後都不來了嗎？」

沈肆抱著演承的腰不讓他起來。

「演承，我想和你結為契兄弟。」

演承捏著沈肆的下巴笑吟吟地問他：「你是想和我殉情嗎？」

沈肆大驚：「演承你不必如此極端吧。」

演承拍了拍沈肆的肩膀，「你和我結契兄弟，被人知道了就是打了郡主的臉，康親王不會放過你。你駁了皇家的顏面，皇帝也會看你不順眼。你會是什麼處境？如果不讓人知道你跟我有過這樣的關係，再去和別人成親，我遲早有一天會因為嫉妒的發狂殺了你。」

沈肆看著演承的眼神有些奇怪。

「我是真喜歡你，所以，你如果給我太多，我就會覺得，我可以對你有所期待。但你給不了我更多，我會很痛苦。」演承苦笑著，看著沈肆，「這就是一個沒有事業的男人的悲哀。」

沈肆第一次見到演承的臉上會有這樣的表情。那個囂張的、任性的演承，會有這樣的表情。

沈肆心疼得把演承摟在懷裡，親吻他的發頂。「雖然不能抗旨，但我不會對不起你。」

沈肆看不到，演承眼神茫然地微笑著。

一個據說算命很準的人給演承批過八字，他命中無福無壽，露水姻緣。

演承想過很多次，這個一聽就不幸的命運，該以怎樣的方式來印證。如今，他好像明白了，好像終於看到了盡頭。

沈肆成婚那天，演承一直呆在房間里不出門。後來待得煩了，索性找人熬了一碗安神的湯藥灌下去，睡了一整天。

夜裡醒來，卻看見那個本該洞房花燭的人就坐在他的床邊。

演承直直地看著沈肆。沈肆笑了，他第一次看到演承也有這麼呆的時候。

然後演承就撲進了沈肆懷裡。

沈肆安撫地拍著演承的背，輕聲說：「我答應你的，我不會對不起你。我只要你一個就夠了。」

端王府長大的演承看慣的是喜新厭舊的戲碼和男人永遠不斷追尋新鮮感的劣根性。他甚至不敢相信不敢去期待這個男人還會回頭來找他。

沈肆守著這個承諾。

演承想，大概自己一輩子的幸運都用來遇見這個人了吧。

雖然對不起郡主，但這隻是暫時的。演承有一種預感，他那個無福無壽的預言，就快要印證了。他死後，沈肆怎樣都不歸他管了。

而後，有名無實的沈夫人守了三年活寡，向父母訴苦。康王終於明白當初沈肆拒絕康王府提親的原因，雖然心中怨憤，仍是有些理解。如今又不能剮了那個女婿，更不敢怨下旨的皇帝，只能把氣出在演承頭上。盼望著要是沒了這個人，沈肆就能改回來。

此時的端王已經是演承的兄長，演承徹底自由了，一直住在太後給他的園子里不回王府。

恰逢沈肆領了差事，出使賑災，離開京華。演承一個人無聊，就到京郊去爬那座無名的荒山。

康王手裡有些私兵，對上一個演承還是綽綽有餘的。那一天，演承永遠的留在了山裡。

演承或許猜的到自己的死因，或許始終都不知道。他早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他不善良，也不無辜，所以沒什麼怨恨的。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再見上沈肆一面。

演承知道，自己回不去了，手下人會把自己名下的產業交到沈肆手上。演承自嘲地想著，自己這些年致力於經商，留給沈肆的身家也算不少了。只希望沈肆回來時要冷靜點，別再出什麼亂子。

演承的屍體被胡亂丟棄在山裡，生前風華絕代的人，死了連塊裹屍布都沒有。演承的靈魂就飄蕩在山裡，被莫測的力量束縛，無法離去。

無福無壽，這倒是應驗的徹底。

沈肆回來後發瘋了似的找演承，可惜毫無音訊。後來沈肆辭官離京，再沒人見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