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君越沉默地跟著卓君裳去敲門。

開門的是個四五十歲面容嚴肅的男人，他只把門拉開一條縫，往外看。見是卓君裳，才把門打開。

蕭君越也跟著二人走進去。

院里是整齊的花園，雖然都是普通的花花草草，但都伺候得很好，可以看出園丁很上心。

屋舍整潔樸實，就像是普通人家。屋裡也只是幹凈，沒有多少擺設，只是普通的傢具。

卓君裳稱呼開門的男人趙伯。

蕭君越遲疑了一下。這叫法既像是名字，又像是對尋常長輩的稱呼。

趙伯在前面帶路，穿過廳堂又往後面去，直接把人引到了書房。

卓君裳叫住了轉身準備離開的趙伯，「等一下，趙伯。麻煩讓人給我這位朋友收拾出一間客房來。」

趙伯點了點頭。

直到人走遠了，蕭君越才問：「卓公子，不知這裡是？」

「書房啊。」卓君裳回答得理所當然。

理所當然的廢話。

一路同行的人到了這裡，特意來找傳說鬧鬼的宅子，敲門進來還能受到回自己家一樣的待遇，誰見了不會覺得好奇呢？

蕭君越也好奇，但現有的教訓告訴他，最好不要隨意猜測關於卓君裳的事，不然知道真相的時候會很受打擊。

所以，蕭君越開口問了。

卓君裳也答了，但並不是蕭君越想要的答案。蕭君越都有點懷疑卓君裳是故意的了。

卓君裳看著蕭君越忍著抽搐的嘴角，笑了起來。狹長的鳳眼眯起來，眼尾還帶著一抹淺淡的艷色。嘴角勾起一個愉悅的弧度，昭示著他此刻的心情。

莫名的，蕭君越愣了一下。

「居然被迷惑了。」蕭君越有些懊悔的想著。

昔年見過傳說中的江湖第一美人，卻也不及卓君裳這一笑，純潔又魅惑。

卓君裳心裡卻在感嘆，你還會被我的容貌所迷惑，大概是因為你還沒見過易舞庭。那才是真美人。跟他比起來，那些這美那美、名聲在外的，就都不能看了。

蕭君越很快回過神來，也反應過來了這功夫卓君裳只是開個玩笑罷了。

卓君裳隨意地在椅子上坐下，翹著腿，手指有節奏地敲著椅子扶手。

不用卓君裳再開口讓座，蕭君越就也跟著坐了下來。卓君裳看著他，眼裡浸出一汪笑意。

「這是我的地方。嗯……怎麼說呢。因為要在寰門眼皮子底下跟他們搶生意，自然不能明目張膽地暴露自己是屬於那方的，不然早被人找借口一窩端了。而這個借口，十有八九還是因為那些是我的。」卓君裳一臉不忿。他習慣性地抿了下唇，還在下唇上咬了一口。

蕭君越的目光落在卓君裳還帶著水漬的唇上不想移開。卓君裳的唇形優美，只是薄了點。有人說薄唇的人薄情，卻也不能一概而論之。

「他們都覺得，你要是知道了我是誰，是要拼著跟我同歸於盡也要除了我的。可我就得你不會。你不是那種為了俗世的名聲而不分真偽的人。」

卓君裳捧起那杯被不知什麼時候離開、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凱風送過來的茶水，還喝了一口。

蕭君越的表情很平靜，可心就不那麼平靜了。

卓君裳給了他最大的信任。這信任大到他被壓在那裡幾乎動彈不得。

「我認識的卓君裳，是個慈悲的人。」蕭君越嘆息似的說道。

卓君裳歪著頭，用一種近乎稚童般清澈的眼神看著蕭君越。

蕭君越突然覺得，被他這樣看著，想好的腹稿一句也說不出來了。

他想好了如果卓君裳反問為什麼相信他該怎麼回答，也想過卓君裳如果想為自己在外的名聲辯解該怎麼回答……

總之他想得到的，都是從江湖上常有的事的規律中扒下來的問題，卻沒有一種情況，是像卓君裳這樣的。

於是蕭君越也跟著沉默了下來。直到卓君裳再次笑起來。

「好啦，天晚了，休息吧。我明天還要查賬呢，會很累的。」卓君裳的聲音像是撒嬌，又帶著笑意。

蕭君越也跟著他站起來，無聲地走在他身後。

「你就是把那種情緒，叫作慈悲嗎……」卓君裳的聲音很輕，輕到恍然消散在風裡，幾乎不可聞。

可在這個距離下，蕭君越還是聽到了。

聽到了，卻沒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