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小說: 他的羅曼史 作者:杀死一只知更鸟 字數:2442 更新時間:2019-09-22 00:42:50
【七十九】
一般成年人口中的「看情況」就約等於拒絕。
楚諳也不糾結,他沒抱多大期望。
夜裡沈念還要輸液,今夜比昨天好多了,沈念沒再可憐巴巴的拒絕扎針,只是依然不太樂意。
楚諳便哄他,給他念書,隔一會就親他一口。
黏黏糊糊的。
沈念困了,楚諳親他一下他臉就往邊上輕輕歪一下,眨眼睜眼都變得很慢,快睡著了。
楚諳知道自己不該鬧他,可又忍不住,他打心眼裡喜歡沈念,眼下迷糊松泛的沈念招得他心癢又心愛。
「……小諳不鬧。」他臉頰又被親了一口,楚諳這回親的更用力,親得他腦袋都往旁邊偏。
「我好想你。」
楚諳看著他,眼神分明在索愛。
類似馴服的,深愛主人的寵物。
只是寵物的眼神不會有他這樣濃重深沉的情慾。
楚諳說完又有點臊,他臉皮太薄,在沈念面前尤其如此,可他忍不住,沈念令他陷入狂熱的,難以自持的迷戀。
他俯身壓著沈念,小心謹慎,怕碰著他輸液的手,沈念用一種看小孩,也許是看寵物的眼神看他,眼睫浮著層窗外日落的薄薄暖光;他看他時常常帶著看顧與疼愛,他眼裡有感情,可依然沒有楚諳需要的愛意。
他甚至不想愛我。
也許有愛護,有關注,甚而有時會有慾念,但沈念的眼睛從不說謊。
他從不愛楚諳。
楚諳一直有清醒的認知。
這種認知令他心底難過。
「沈念……」
他突然難受得厲害,臉埋進沈念的肩窩,他喚他名字時聲音也變得委屈低落,沈念顯然被弄得莫名其妙,又措手不及。
「忽然怎麼了啊。」沈念用沒扎針的那隻手摟住他,拍拍他的背,沒忍住,從後頸到脊椎反覆撫摸揉搓,他太可愛,又太好欺負,沈念心眼又壞,總去招惹他。
「小諳聽話,委屈什麼,告訴我好不好。」沈念用沒扎針的手捏著他後頸讓他抬起頭,像提著只小貓後頸,被制住了命門,乖巧可憐。
楚諳的眼神也一樣,馴服而柔軟,沈念就是確定他被欺負了,他腦海里迅速回顧這幾天,只覺得自己生病可能讓小孩傷心。
那之外呢,萬一是他生病的時候在外面受了委屈呢。
他病得迷糊,怕楚諳最近出了什麼事他沒留心到。
楚諳注視他,他兩手撐在沈念枕側,用一種佔有欲十足的動作霸佔著,眼神與表情卻讓沈念心軟了。
「你明天來看我。」楚諳下意識說出口。
說完他自己愣住了。
他好像從沒跟沈念這般要求過,他很有自知之明。
沈念待他太好,很多時候沈念自己沒發現,他的眼神會跟著楚諳,他看著他,像觀賞一株深得他喜愛的蘭花,他的目光不自覺,他情難自禁。
楚諳潛意識裡已經可以確定,沈念不要他離開。
所以小孩兒可以持靚行兇。
何況只是一個小小的要求。
他還是忐忑,略帶不安看著沈念。
沈念已經拒絕過他了。
臉被捧住,沈念瞧著他,眼裡疑惑。
「為什麼?」
楚諳不說話,抿唇注視他,怕碰著沈念輸液的手,輕輕握住他手腕,摁在被子上。
「是很重要的作秀?」
這幾年他很少在TR露臉,他投了筆錢,算個股東,聲名在外又都是惡名,有人迴避他,更多人貼近他,一直如此。上次送楚諳去公司是被小孩一臉惶惑的神情弄得不忍,其實他有很多理由說服自己或說服楚諳,他知道自己不應該。
「不重要。」小孩賭氣般搖頭。
「我明天……」
「我就是要你看著我!」楚諳猛地發狠打斷他,他的臉還被沈念單手捧在手裡,眉目燥郁;沈念一時覺得竟有些扎手,明明小孩臉上幹幹凈凈。
楚諳做好失望的準備了,他心裡接受所有拒絕與疏遠,可他意難平。
「明天會有好多人。」楚諳低聲開口,「公司的前輩,我的經紀人,來尋芳的來獵艷的,還有一些高層……你不怕有人來撩撥我?」
沈念縮回手,他看著揚起下巴,目露睥睨的小孩,心想這可不止扎手了,簡直棘手。
他的表情明明白白寫著——「我是最好的。」
沈念相信他。
他最好看,也最意氣,最惹眼,最招人……舞台是沈念不夠了解的世界,在那個世界,楚諳享有絕對的控制權。
接著又想起顧昔然。
他從來無法拒絕。真摯年少與眉眼綺麗是種難得的特質,他們發瘋般狂歡,世界可以為之塌陷。他知道這些人愛他,他們愛他時發了狂。
「你在想什麼?」楚諳沒意識到自己神情陰鷙,他能看出沈念走神,他有敏銳的直覺,頃刻間沈念透過他看到了別人,眼神懷念又悲傷。
沈念便回神看著他,「抱歉。」
楚諳崩不住,他聽不得沈念服軟道歉,臉上兇狠的神情沒了,他俯身抱住沈念。
「是我不好。」楚諳蹭他側頸,他不該這樣逼迫他,沈念已經很可憐了。
他一直心疼沈念,沈念獨處,放空,甚至走神時臉上常有惘然神色,他不知道他為何難過,沈念也不會說。
愛是恆久忍耐,又有恩慈;愛是不嫉妒,不自誇,不張狂,不求自己的益處,不輕易發怒;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愛是永不止息[1]。
他做不到。
他嫉妒,懷疑,炫耀,沖喜歡的人發怒,用自己的情愫折磨沈念,令他沉默無措,甚至忍受病痛煎熬。
他很喜歡擁抱沈念,如果可以這樣久久抱緊他……楚諳想,其他事情有什麼所謂。
沈念迴避他,又很依戀他,這人對他沒有愛意。
但他這樣好。
楚諳賠著笑親他,吻他額發,又細細碎碎啄他眉眼,沈念臉上的悲傷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無奈縱容。
他的蘭花知道自己會開,也知曉自己名貴好看。
晚上鬧這一出,連脅迫都脅迫得縮手縮腳,小心翼翼,撒嬌一般,不過是想邀他去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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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諳沒有緊張。
舞台上的他有種放肆的扎眼,說不清為什麼,人們的視線總不自覺追隨他。他上台時鮮有表情,舞蹈動作流暢有力,身上的衣服設計得惹火,腰線那處收得過分。
類似制服,全黑,修長頸項系著條細細的森綠choker,天鵝絨絨面在燈光下折射微光。
沒人關心他們唱什麼,年輕出挑的肢體有其獨特的吸引力,楚諳太欲了,總像在發狠,又似乎漫不經心的招搖。
上台前化妝師給他們的妝面做最後調整,楚諳盯著鏡子里的自己,沒看一眼手機。
化妝小姐姐察覺到他的不虞,手上動作利落,思路更加明確。
誰會忍心不哄一哄賭氣的美人。
即便他看起來喪且冷淡。
出道後楚諳時常感到疑惑,他們沒有嚴格的人設規定,公司對他們放得開也看得開,怎麼所有粉絲和娛記都覺得他脾氣古怪。
沈念聽了只是笑,撫摸他眉眼,指腹幹燥溫暖。
所有人大概都覺得楚諳長著張戾氣沉鬱,拒不妥協的臉,他的好皮相裹著陰鷙靈魂,他們覺得他的蘭花在環境險惡的陡峭岩壁上艱難生長,可沈念清楚,小蘭花是溫室里長大的。
他願長久庇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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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取自《新約·哥林多前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