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小說: 瘋子無常 作者:牙狐 字數:1933 更新時間:2019-09-22 00:55:47
是年秋,皇長子出生。
次年,謝家長孫出生。
謝家長孫的滿月酒,幾乎是請了半個枂洲城的人,謝家從未如此大操大辦宴席,可想而知,謝家有多喜歡看重這個孩子。
謝翎宇給孩子起名,謝祈之。
這是范無拘那日起的,他和他仰面躺在湖邊草地里,他說:「我弟弟,若是能生下來,就叫古敦祈。」
謝翎宇笑:「那我以後的孩子,就叫祈之。」
范無拘看著他,跟著他笑,湊過去胡亂吻他,而他也胡亂回應。
反正湖邊只有他們,反正世界只有他們。
反正,從此江湖不見。
范無拘聽見這個消息的時候,正聯絡父親舊部,考慮何時行動的問題。
聽見老八告訴他,謝翎宇的兒子出生,名叫謝祈之,他頓了頓,笑笑,把行動時間推遲了半年。
你的孩子出生的這年,應該平平安安的,不是嗎?
其實,古臨錦是個好皇帝,如今國泰民安,山河靜好。
可是父親他恨不過,我也忘不了,自己當年被迫流亡的樣子,更忘不了母親羞憤投河的模樣。翎宇,我恨我父親,更恨坐上那皇位的人。他的王座下是我母家滿門抄斬流下的血肉,是我父親十多年來對我的非人對待。翎宇,我知道這和你無關,以後也和你無關,只是我不能停止。
范無拘離開枂洲去往朔州的時候,聽聞謝少夫人又有孕,是個雙生,他想了想,偷偷的讓人把自己的腰牌給了謝翎宇。
附信:「務必合家平安。」
謝翎宇收到信的時候,就知道範無拘肯定去了朔州,自己是怎麼也攔不住了。又想,他雖然不對自己動手,必然是念及情意,可無常教其他,恐怕比原來更加希望謝家覆滅。這個腰牌,是他給自己的保命符吧。
果不其然,不出三月,朔州不太平的消息就傳到了枂洲,更不用說赤古其他地方了。
謝翎宇知道這是范無拘的手段,不會直接奪位,他只是想折騰臨錦。若是原來,謝翎宇一定會全力去維護古臨錦,可是現在,他竟然急迫地想置身事外。
此時朔州城也是亂作一團,皇帝一天發火數次,文武大臣都在朝堂之上,只知道奏本,卻面面相覷,不知解決辦法。
當初的攝政大臣,先皇的弟弟,不曾被封親王的恪王一直陪著皇帝在御書房,其間連下三道聖旨,誰都不知何人執筆。
「六叔,真要如此?」古臨錦手執長長的文書,緩緩出氣,看著站立一旁的恪王。
那恪王穿得簡單,語重心長:「皇上,那范無拘的底細已經顯然,這是唯一能保住赤古的法子啊,皇上,請以大局為重,不要忘了當年的箴言。」
「是了,」皇帝扔下文書:「朕知道了,還勞煩六叔去辦了。」
那恪王連忙下去,回到府里立馬傳書出去,跪在佛堂,對著先祖牌位,道:「祖先在上,莫怪孩兒我對古家後人下手,實在是,為了赤古,為了我國江山百姓啊。」
那范無拘哪裡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經被知曉,今年秋圍之時,就是行動之日。
他算了算日子,那幾天,怕是謝翎宇的雙生兒要出生了,真是好,他的翎宇,一定是個好父親。
他其實不很期待那天,也不害怕,只是覺得終於到了這一天了。
他其實預想到了皇帝要有準備,只是以他的武功,不過是撤回去,等幾年再來而已。
所以當手下數百人被皇帝大軍圍困,廝殺一場。自己站在皇帝面前,身後只有數十人,旁邊是黑壓壓的大軍之時,他也沒有覺得害怕,只是微微笑著看著古臨錦。
直到古臨錦突然笑起來,笑得像哭一樣,對他說:「堂兄,朕該這樣叫你吧。」
范無拘抬眼,看他:「是,我見過你,那時還是個小娃娃。」
古臨錦抬手,數百弓箭手已經準備好,他看見范無拘輕蔑的笑,突然發覺了凌虐的快感:「堂兄好狠心,無常教竟然夜攻謝府,手段殘忍,謝家老少四十三人,無人倖免,可憐那兩個剛出生的小女兒啊。」
范無拘笑容僵在臉上,直直看著古臨錦,看見那個皇帝囂張的笑容,猙獰似鬼魅:「我的師傅,我的翎宇哥哥,死無全屍,你說,朕怎麼容你。」
范無拘驚得後退兩步,直說不不,他是不信的。
古臨錦俯視他,輕笑,極其輕蔑:「大火燒了一天一夜啊,朕就是想救,也救不了。范無拘,朕以為你多看重他,你就這樣任人殺他滿門,連剛出生的嬰孩都不放過?」
范無拘突然笑起來,他說:「臨錦你長大了,計謀使得好啊。」
古臨錦眼睛赤紅,盯著他,扔下一個焦黑的木牌,隨著他被扔下的,是原本留在枂洲的老八。
「二爺,對不住,我沒能阻止老太爺,我,我……」老八遍體鱗傷,跪倒在他面前。
范無拘此時是什麼也聽不見,晚上一片白霧,好容易恍惚過來,便看見古臨錦狠狠揮下的手,聽見箭劃破空氣的嗖聲。
他感覺身體被一次次狠狠貫穿,他終於站立不住,直直倒下,趴在老八面前。
他看見老八在他面前痛喊,他問,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有未發出聲音:「謝翎宇,翎宇。」
老八撲在他身上,臉上不知是血是淚是泥:「二爺!二爺!」
「他,他好嗎?」
老八看著遍身箭羽的他,知道,絕對不能說假話:「謝家四十三口,沒有一人出來,老五說,是他,他親手殺了翎宇妻兒四人,翎宇,翎宇是自盡的。」
范無拘知道,自己是死了,無法活了,他的翎宇,一定,恨極了他,不要他了。
所以,他自己的命,丟了,也罷了。
范無拘閉上眼,什麼也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