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晟堯睜開眼，只覺得眼皮腫脹，沉得睜不開，坐起來撐著頭四顧看看，才發覺自己已經在馬車上，玉晴正靠在一旁打盹。

他覺得喉頭幹澀，伸手取水壺，玉晴瞬間驚醒，先他一步起身取水，打開遞給他。玉晟堯莫名覺得有些羞恥窘迫，喝完水便低頭坐著，不知道說什麼。反而是玉晴不覺有異：「快進城了，你要不要再睡會兒，到王府了我叫你。」

玉晟堯臉色陡然一紅，暗自咬牙：「我在亭子里睡著了？」

玉清這個不曉得看人臉色的：「你怕是哭累了，我見你睡著了，就將你抱上車了。」

哭累了？抱？玉晟堯一張老臉都要丟盡，囁嚅許久：「那車夫和守林夫婦，沒多問什麼吧。」

玉晴呵呵一笑：「我就曉得你不想讓他們看見，我偷偷的將你放上馬車，才將車夫叫來駕車的，在外須得照顧丈夫的顏面，這我還是懂的。」他甚至有些得意起來，彷彿自己做了什麼了不得的。

玉晟堯好笑，心道這孩子不知是傻還是不傻，又道自己真是毫無戒備，竟然就那樣鬆懈了精神，睡在了這孩子面前。他有意扳回一局：「你倒是懂不少，怎麼，背過夫綱？」

玉晴果然大窘，嘴一撇：「澈風大哥教我背的，怎麼你也知道，他還讓我不要告訴你，結果自己大嘴巴，哼！」

竟然真有所謂夫綱，澈風這小子，玉晟堯又氣又好笑，自覺失態，於是轉了話題，兩人聊著，到王府時日頭剛落山，玉晴嚷嚷著好餓好餓要吃魚，跳下了車，玉晟堯看著他歡快的背影，未察覺到自己臉上何時有了笑容。

晚飯後玉晟堯令人將澈風叫至書房，他病了這些天，成了甩手掌櫃，怎麼也說不過去。雖說他很放心澈風，但是他還是要對栁州百姓，要對赤古天子負責。

澈風將大小事物彙報完畢，兩人坐下喝茶聊天，不知看到什麼，澈風忽然笑起來。

「笑什麼？」

「笑某人的腫桃眼。」澈風指著他的眼睛：「別人看不出來，我還能不知道，怎麼，難不成王妃欺負你了？」他話中的揶揄明顯，玉晟堯給了他一個白眼：「在我解釋這個之前，你能解釋解釋夫綱的問題嗎?」

澈風頓時拍著桌子笑倒在椅子上：「哈哈哈，他，他果然沒忍住，哈哈哈，這小孩兒太可愛了。」

玉晟堯恨不得將手中的茶潑他一臉：「旁人都說澈風大人如何儒雅如何有修養，啊呸。」

二人對視一眼，嫌棄的眼光撞到一起，都撫掌大笑起來。除了在這樣的友人面前能這樣輕鬆放肆，還哪裡有讓他們毫無顧忌的地方。玉晟堯靠在椅子上，側身看著月亮，此時已近中秋，月亮是個不規則的圓，朦朧模糊，像人蒙了淚的眼，看著你，一起悲傷。

「我和他說了那個故事。」

澈風瞧著他的髮髻，這是赤古的傳統髮髻，陶風教他梳的：「很難受。」

玉晟堯笑了一聲：「還好，沒那麼說不出口。」

「那你還哭？」

「我不能哭嗎？」玉晟堯轉頭看他：「我想他，我傷心，我難道不能哭嗎？」

澈風被他問住，這十三年來，他們都在說要忘記，要過去，不能傷心不能流淚，可為何不能？「你以前從未······那孩子說了什麼？」

「他說讓我哭，我聽了他的話，還哭睡著了。」玉晟堯苦笑：「老臉丟盡！」

澈風嘆道：「好厲害，我竟然有些佩服這孩子。」

「呔，難不成不是因為你胡亂教他，這孩子內心太過清澈，不要什麼玩笑話都和他說！」說道玉晴，玉晟堯對澈風難免有點怨言：「你自作主張就罷了，既然你也說了，他是王妃，你就好生待他，你看看你都教他什麼，他還偏聽你的，我真是！」越說越氣，玉晟堯將茶盞一扔，就要打他。

澈風笑著躲開：「哎呦哎呦我的小王爺，真是護短啊，好好好，我錯了，我哪裡知道，我明顯誆他好玩的話，他竟然當真啦。」

「你那麼一張教書先生的正經臉，誰知道你在騙人，下次再鬧到我這裡，我就把賬房的事交給你，讓劉二壯跟著你去各地查賬。」

澈風叫苦不迭：「得得得，我的好王爺，你就饒了我吧。」他澈風天上地下就怕兩件事，一是讓他對著算盤一二三四，二是讓劉二壯纏著他寢食不安。

玉晟堯這才作罷，二人倒上新茶，就聽見偏院傳來喧鬧聲，出門便聽見劉二壯的大嗓門：「你這猴娃子陪我的新鞋！！！！！！！」

小劇場：

「澈風大哥你要和我說什麼？」

「說做王妃必須知道的事。」

「好好好，你等我坐下來，我得好好記著。」

「你聽著啊，為人妻者，須從夫綱。一，妻冠夫姓；二，妻隨夫行；三，妻在內，照顧丈夫衣食住行；四，妻在外，維護丈夫顏面地位······」

澈風先生真不覺得自己誤人子弟毀人前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