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日子怎麼才叫日子，不清凈，這才叫過日子。

澈風覺得，這日子誰愛過誰過就是，為何偏偏圍著他來討嫌。

「劉二壯，你做什麼？」澈風站在偏院門口，怒目指著院中那個抓著玉晴領口的高大男人，身旁是微蹙著眉冷眼看著他們的玉晟堯，只覺頭疼：「放手，不得對王妃無禮！」

劉二壯目眥欲裂，又忌憚澈風，將玉晴往旁一扔，偏頭看著假山不說話。

劉二壯是個粗人，自幼跟著他大伯劉管家打下手幹重活，後又習武從軍，手勁自然是不小的，玉晴被在一旁不敢上前的僕人接下，此時臉色漲的通紅，低著頭咳個不住，脖子上一道已經泛紫的勒痕，像一條蛇盤旋纏繞在頸上，像火一樣落在玉晟堯眼裡。

澈風也被嚇住了，劉二壯雖然魯莽，但是從不會無辜欺人，這孩子哪裡惹到他了？不，哪裡惹到他了都不行，這可是王妃，就這一個理由，他便不能動手。澈風走上前去一腳踢向劉二壯的腘窩，他用的內力，劉二壯頓時膝蓋一軟跪了下去，頓時就要起身，被澈風一個眼刀嚇得不敢再動。

玉晟堯一直一言不發，緩緩走到玉晴身邊蹲下，托住他的下巴輕抬起頭，小手指拂過他脖子上的勒痕。

「理由。」他說話很輕，但是其餘人連呼吸都不敢大聲，因而很是清晰。這府里的下人都是老人了，那個不曉得他們的小王爺這是動了火了，不想多說一個字。

澈風踹了劉二壯一腳。「他將湯倒在我鞋上了，這是澈風送我的新鞋，他還不肯道歉，還用王妃的身份壓我，我氣不過······」劉二壯沒說下去，因為澈風又踹了他一腳，正中他嘴。

「呵」玉晟堯輕笑。玉晴抬手拉住他的袖子，著急而又害怕，懇切而委屈：「我沒，他撞得我，我沒錯，為什麼要道歉，我是怕他不認識我，才說我是王妃的。我真的沒有。」他眼眶已經紅了，開始的生氣和不解已經完全被慌亂代替，他不想知道這個人為何會找他麻煩，他只怕玉晟堯會就此誤解他，嫌棄他。玉晟堯掙開他的手，他瞳孔瞬間發抖，像被父母丟下的孩子，玉晟堯心頭被狠狠一墜，反手握住他的手，安撫性地拍拍。

「理由！」他語氣更冷了一些。

劉二壯霎時一抖，澈風氣得不想看他，玉晟堯不再說話，將手伸到玉晴膝下，又護住他的脖子，將他一把抱起，離開了偏院。

月朗星稀，偏院中只剩下澈風與劉二壯，水車吱呀吱呀的響著，水落在假山上，又嘩啦嘩啦流下來。

「他是王妃，你對他不恭敬，便是對王爺不恭敬，王爺對你和劉叔如何？你這樣給他難看？」

「我知道你不喜歡他，可是他又哪裡有錯處了，捕風捉影，濫信人言，被人當靶子還不知道。」

「他即使可疑，可證據呢？若他真是一個無辜的孩子，你這樣欺辱他，和地痞流氓有區別？若他真是細作，你覺得你會比王爺更先知道?你就知道王爺沒有自己的計劃？自作主張白添麻煩。」

「什麼狐狸精？還不如說他是細作呢？他若真是狐狸精，剛剛就該使媚術讓王爺將你扔去喂狼，白長那麼大塊頭了，不長腦子，外頭有流言對王爺不利，你應該相信王爺維護王爺，不僅沒有制止，還輕信他人，我呸，玉晴再不濟也知道一心為王爺好，你你你，氣死我了。」

澈風和玉晟堯完全不同，他越生氣，話就越多，於是這個闖了大禍的劉二壯，就跪在院里被數落了一整晚。

這成效還是有的，這不，第二天一早，劉二壯便背著磨盤跪在了玉晟堯的房門外頭。

玉晴脖子上被敷了藥，睡得不舒服，早早地起了，推開門準備去打水洗漱，就看見一個大塊頭背著一個大石頭，嚇得怪叫一聲，砰地關上了門。這下玉晟堯也醒了，披了件衣裳看他脖子，見沒有淤青緩解，放下心來，冷著眼從窗縫敲了一眼門外。

「來人，打水，送早餐。」

玉晴有些不解地看著他，以往這些事，玉晟堯一般不會叫下人的。轉而想通了，心安理得的坐下來。玉晟堯房中有個小書房，吃過飯，他便自看書，玉晴也翻翻看看，玉晟堯想這書房中沒什麼重要的東西，便隨他去了。

過了一個時辰，秋老虎挺厲害，玉晟堯減了一件衣服，才發覺玉晴不知何時已經站到窗邊，表情很是糾結。玉晟堯走過去順著他的眼神看去，果然是劉二壯。此時日頭很高了，劉二壯已經不住淌汗，磨盤和麻繩將他的肩背磨得通紅，汗水浸透必然是又辣又疼。

「心軟了？」

「嗯。」玉晴點頭：「我覺得他不壞，肯定是被真正的壞人利用了。」

「你怎麼知道？」玉晟堯伸手摸他脖子，玉晴縮起來，笑了：「那些流言我也聽過，想來他們懷疑也是正當，畢竟，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來歷，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壞人。」

玉晟堯靜默半晌，用很認真的語氣說：「你不是。我玉晟堯的王妃，不會是壞人。」

玉晴一時手足無措。

是，玉晟堯從這一刻開始，徹底接受了他。玉晴也察覺到了改變。

玉晴的眼神，太清澈了，玉晟堯不忍心懷疑。他敗了。

「玉晴，你記住，傷害就是傷害，無論理由，傷害就得付出代價，這是保護自己。」玉晴點頭，又扭頭看窗外，轉過來就是小鹿一般的眼睛：「二壯哥他······」

玉晟堯笑著摸他頭，推門出去。

「行了，回去吧，解釋就不用對我說了，這個月不許回王府，俸祿扣半年。」想想又加了一句：「你要知道，這是輕罰。」

此事就算翻了過去，玉晟堯和玉晴繼續回房看書，玉晟堯看著玉晴很認真的模樣，有些好笑，忽然意識到什麼。

「你，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