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十冷只當黎效說笑，手中的茶盞掉地，怔怔地看著黎效因為緊張而打褶的額頭，思索半日，笑道：「阿效原是這麼個喜歡玩笑的孩子，若你給我當孫兒，我倒是求之不得的！」

黎效面對寒十冷這樣的回應不知所措，原本做好了說服他的準備，現在話到嘴邊竟然一字都吐出來，試問這天下，有多少人能夠真的祝福他們這樣的愛情，尤其是渴望兒孫繞膝的父母，更加難以理解。

「爹，我們，阿效都十多歲了，怎麼當你孫子，真是越老越糊塗，你認他做兒子還差不多！」鍾寒易對寒十冷向來尊重，違抗他的意願不娶姜曉末已是他最為出格的行徑，現在更不敢貿然承認他和黎效的關係。

誰知此時姜曉末不合時宜地又一次出現，殺的鐘寒易措手不及。

「寒伯伯，寒伯伯，我以為找不到你們呢，沒想到這麼快就被我找到人了！」寒十冷對男子向來嚴苛，然而對女流之輩卻呵護有加，面色也不再那般嚴肅，而是含笑：「曉末來了呀，好久不見，這都是大姑娘了！」

「寒伯伯說笑了，就算是大姑娘了，寒易哥哥也不要我，他的眼裡就只有黎效，害得我都嫉妒的不行！」姜曉末粗枝大葉，一般讓她知道的秘密就不會再是秘密，當年被姜曉末發現鍾寒易只喜歡男人這件事，還是鍾寒易威逼利誘才讓姜曉末在寒十冷麵前做到閉口不提的，今日這一齣戲，實在出乎鍾寒易的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

寒十冷茫然地瞧著姜曉末，卻打心底喜歡這個姑娘而覺得抱歉：「曉末，是我家寒易沒有福分，這麼有靈氣的姑娘，寒伯伯一定給你找個英雄兒郎才配得上？」

姜曉末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竟然信口接話：「寒伯伯過獎了，我現在還不著急，倒是他們倆整天如膠似漆地都讓我膩歪，寒伯伯是不是也被甜的掉牙呀？」

鍾寒易故意大聲咳嗽，連肺都險些咳出來，但是迎接他的並非是姜曉末的覺悟，而是寒十冷箭一般質問的目光。

姜曉末看著寒十冷忽變的神情，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說漏嘴的事情，求救地看向默不作聲的黎效，沖著他擠眉弄眼，黎效撇嘴一笑，微微點頭，示意姜曉末別多說話。

「怎麼回事？」寒十冷冰冷非常的話語直勾勾定在鍾寒易身上，鍾寒易視死如歸地踏出一步，面色凝重地跪在地上：「爹，我是因為喜歡男子，才拒絕曉末的！」

黎效也跟著跪下，眼神誠摯地對著寒十冷：「寒伯伯，希望你能夠成全我們！」

寒十冷真真切切聽到這二人所言，原本剛毅的豪俠，臉上竟浮現了片刻的獃滯，接踵而至的是一腳狠狠揣在了鍾寒易的胸前，伸手想要打向黎效的時候卻顫顫巍巍，似乎有著不舍，卻又痛恨這個搶走他兒子的孩子，矛盾、糾結，卻還是收回了手：「我不懂什麼狗屁愛情，你們想怎麼過就怎麼過，只是以後別打著聚義莊的招牌！」

寒十冷的決定讓姜曉末不解，這明明是自己的孩子，怎麼能說不要就不要了呢，原本對鍾寒易有些怨怪，現在竟然滿是同情。

鍾寒易被寒十冷所傷，胸口發悶，卻還是支撐著身體，站起來，黎效始終跪在地上，即便是鍾寒易使勁拉著他離開，黎效卻像是被釘在了地上，怎樣都挪不開身子。

「你不是說過，只要跪著，他們就一定會同意的，不是嗎？」黎效微微一笑，轉向寒十冷那張又氣又無奈的臉，「寒伯伯，我和他有著很長很長的故事，雖然不方便一一道來 ，但是我會一直跪在這裡，直到你原諒為止！」

寒十冷冷眼一看，嘴角抽動，並未多說幾句話，而是把眼神轉向了鍾寒易：「你不打算跪一下？」

「寒伯伯，你就別為難寒易哥哥了，這還不是你把他生成這個樣子的，怎麼能怪他呢？」姜曉末仗著寒十冷寵她，便想著替鍾寒易求情，誰知這一招還真是管用。

寒十冷一聽，便只剩下了懊喪，心中打著轉懷疑自己是否也有這樣的傾向，才造就了現在這樣的鐘寒易。

「寒伯伯，你就原諒寒易哥哥吧，雖然我很不甘心，但說實話，他和黎效其實也挺配的！」姜曉末纏著寒十冷，忽然靈光乍現，「對了，過兩日就是您老的生辰吧，您就再收了黎效這個兒子給自己當禮物，這不是挺好？」

姜曉末喜笑顏開，寒十冷被這個笑給感染，黎效和鍾寒易雙雙跪在地上的模樣也終是打動了他的心。

只是習慣了以冷淡面對鍾寒易的寒十冷未曾有任何錶態的舉動，只是對著姜曉末擺了個笑臉：「該吃飯了，走吧！」

姜曉末最是清楚寒十冷的脾性，歡呼雀躍地蹦躂起來：「走咯，吃飯了，寒易哥哥，快跟上，晚了就沒飯了！」

鍾寒易對黎效微微點頭，黎效擔心他傷勢，關切道：「沒事吧？」

鍾寒易小聲說著，眉眼間儘是笑意：「若是有事，只怕我那個愛面子的爹爹第一個就不幹了！」

黎效小心翼翼地問：「這是接受我們的意思嗎？」

鍾寒易點頭，卻又皺著眉頭：「不過他老了都不能享受兒孫繞膝的天倫之樂，作為兒子實在有愧啊！」

黎效眼神忽然暗淡，那個遠在他鄉的母親，他也註定要辜負，鍾寒易像是黎效肚子里的蛔蟲，寬慰道：「把你母親接來，指不定還能和我爹湊一塊兒過日子呢！」

黎效非但沒有覺得心裡好受，直接就給了鍾寒易一拳：「能不能正經點，真是白活了這麼多年！」

鍾寒易和黎效的打打鬧鬧在寒十冷耳中和腦海中回放再現，他才明白原來這是由心底深處的自然流露，這樣的感情想兄弟的情誼，卻又有著兒女之情，實在讓人覺得神奇和驚嘆。

之後多少日，他們相安無事，黎效也將英娘接來京城，自己在一個書齋當學徒，卻被人發現他的才學，原本只是書面上的才子被大家見到，一時成了京城街頭巷尾傳揚的人物，求字求畫的人絡繹不絕，關於黎效各類字畫更是被有心人賣到了天價。

黎效對此感到困擾非常，便整日躲在家中不敢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