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遠小城，山高皇帝遠，大多數人聽了這戲，也純粹當個樂子。

可男人卻知道，這些都是真的。

因為他就是那齣戲的主角。

他離了酒樓，順著街道走到街尾，找到了那家他千方百計才打聽到的茶肆。

茶肆的老闆是個盲的，幸得是性子溫吞，為人忠厚，生意雖小，卻也好好地維持著。

白衣男人到這裡已有幾天，卻一直只是遠遠看著那茶肆老闆，沒現過身。

他在找一個合適的機會，或者一個合適的身份，混進這茶肆里去。

可這時裡頭卻來了客，客人看起來是熟客了，剛進門，那老闆便扭頭道：「您來了，喏，你上次說要的茶。」說罷將桌上的茶包遞了過去。

熟客看了一看，見沒錯，便笑著道：「你這耳朵可真靈，每個人都能分得清楚。」

盲老闆笑道：「熟能生巧罷了，每個人的腳步聲都不一樣，我記性好，當然不會弄錯了。」

熟客道了聲謝，拿著茶包便走了。

盲老闆跟著要送，慢了兩步不說，過門檻時還差點摔到地上去。

一隻手從旁側伸出來。將他扶住了。

盲老闆，或者說小倌，怔了一下，站直了身體。

大俠出手倉促，想隱藏也隱藏不及，就這樣暴露在他面前。

小倌沒想到他還活著，小倌雖然眼睛看不見，嗅覺聽覺卻是靈敏的。

那時大俠常常同他一起，更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他的氣息腳步，小倌記得清清楚楚。

小倌在繼續裝傻和趕他出門之間權衡了一下，最後還是保持了沉默，什麼話都沒說。

「雲青。」大俠喊了一聲他的名字。這次大俠不再遮掩，不再躲藏，甚至大著膽子往前走了一步。

小倌跟著往後退了一步。

大俠以為他太震驚，以至於如此慌張，於是又說了一句：「是我。」

店裡唯一的夥計端著水盆湊到近前，看著攔在路中間的兩人，問小倌道：「老闆，你們杵這幹啥呢？」

小倌回過神來，順著夥計的手摸到盆，一把搶到手中，對著大俠潑了過去。

夥計愣了，大俠也愣了。

大俠抹了把臉上的水，沒想到久別重逢，險死還生，他的見面禮會是這個。

本想著重獲佳人心的大俠，連個擁抱都沒撈著，就被拒之門外了。

大俠以為他是顧慮人多眼雜，等到了夜裡，便又翻牆進去找他。

小倌沒睡著，輾轉反側了半夜，大俠進門的時候沒掩飾腳步聲，被他聽見了。

小倌坐將起來，跟大俠隔著一團空氣面面相覷。

他盲了，屋子裡連燈也沒點，本就瘦削的身子籠在黑暗裡，越發顯得單薄。

「我回來了。」大俠對他說：「我還活著。」

「我知道是你。」小倌微微仰起頭來，朝著他的方向：「一直知道。」

在青樓再遇後就認了出來，只是大俠沒挑明，他也沒說。

大俠卻也只是看著他，那天萬箭齊發，他臨死前想起小倌來，沒捨得放開，就跑了。

「我怕牽扯到你，所以才將你趕走，我……」

小倌打斷他：「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