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俠一時啞然，甚至蹲下身來，看著小倌。

他的眼睛已適應了黑暗，能看得清小倌面上沒有欣喜，也沒有歡迎。半晌，大俠才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同他道：「我想你了。」

小倌似乎愣了一下。

大俠是從不會對他說這些的。

大俠所有的柔情蜜意都給了韓少爺，從未對他過什麼含著情意的話。

細細數來，這竟是這麼些年來，大俠對他說的最動聽的一句。

那日聽聞大俠死訊時，他也曾哭過的。

只是人沒了就沒了，日子還是得過的。

他不年輕了，沒辦法像以前一樣一頭扎進漩渦里不抽身了。

於是他也只是為大俠燒了紙錢，當了大俠的玉，開了茶肆，重新開始——雖然後來他賺了銀子，又將那玉贖了回來。

可他並沒想到大俠也會一起回來。

這對於他來說，太突然了。

也許也有欣喜，可比起退縮來，那點欣喜顯得那麼微小。

大俠以為他會開心，但他等了許久，小倌也只是沉默著，沒有說出一個字。

他內心無端生出幾分惶恐來，一把握住小倌的手，問他：「你不想同我在一起了麼？」

突然的皮膚接觸令小倌有些不適，他搖了搖頭，將自己的手從大俠手裡抽出。

他不惱也不怒，只淡淡一句：「您說笑了。」

許是知道氣氛有些凝滯，他又開了口，語氣更小心些，卻仍是堅定的：「我已經放下了。」

大俠聽了他這句話，本該傷心的，卻不知怎麼笑了出來。

他自然是不信的，他寧願信自己被個地痞流氓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也不會信小倌放下了他。

若小倌真放下了，再遇時又何必跟自己在一起，何不在那時就說清楚。

「我不信。」大俠近乎執拗地搖了搖頭，像是在回答他，又像是在說服自己：「都結束了，江湖上的人都以為我死了。我們重新開始，不好麼，就像……就像最開始那樣。」

「韓少爺呢？你最喜歡的……韓少爺呢？」小倌問他。

「他走了，他喜歡上了別的人……」大俠認真地說著韓少爺的下落，可小倌聽了，卻對他說：「所以您是退而求其次，又來找我了麼？」

不知怎的，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小倌不覺得難過，只覺得很淡然。

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他也只是個替身而已，早就習慣了。

不抱有期望，就沒有絕望了。

「沒有他，你別那麼想，我是真喜歡你。」

「可我不喜歡您了，莊主，您明白麼？」小倌說著，將那枚玉玦拿了出來，放到大俠手裡。

他像是卸掉什麼重任一樣，舒了口氣道：「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了。」

玉玦是暖的，可大俠的心卻一點一點地冷了下去，好似還陷在一場荒唐的舊夢裡，所有的蜜語甜言，都像是他的一廂情願一樣。

大俠沒死的事好友也是知曉的。

得知大俠定居這裡之後，好友也找了過來。

那天大俠正挽著袖子在茶肆內做打掃的活。小倌本來要趕他的，可他就跟個牛皮糖似的，不管怎麼說都不走，關了門還翻牆，久而久之，小倌就當他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