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眼拙，看到小倌的第一眼，就跟發現什麼新奇玩意一樣，拍了拍大俠的肩，道：「這不是韓少爺嗎？」

大俠忙去捂他嘴，卻還是晚了，小倌的臉色已經變了。

好友這才發覺自己說錯了話，忙又自個兒救場道：「是我錯認了錯認了。」扭頭又沖大俠道：「你怎麼又找了個替身兒？」

這次大俠又被潑了一次水，同著好友一起。

好友也是個高手，本可以躲開的，被大俠一拉，也只好受了。

這回是他自己嘴瓢惹的禍，也沒法說理。

大俠這次連透明人都沒法當，門也沒能進得去。

好友同大俠一同窩在角落裡，對大俠道：「還是最開始那個？」

大俠點點頭，對他道：「就他一個。」

好友又問：「你送去頂韓少爺的那個？」

大俠臉上閃過一絲痛色，卻還是點了點頭。

「你沒戲了。」好友本以為自己能幫他點個鴛鴦譜，這樣一問，覺得大俠還不如重新投胎來得快。

好友道：「你可知道被朝廷抓到要怎麼處置？先去大理寺問審，那些人為了讓犯人招供，什麼法子都使得出來……韓家牽扯進官府的事里，砍頭的砍頭，流放的流放，為娼的為娼，當妓的當妓……」

他說到一半，看大俠的頭越垂越低，便住了口，只一句：「你若是在意，當初就不應該送走，你若是不在意，現在就不必再來。擾得人家不清凈，何必呢？」

大俠沒有說話，他想起他偷看小倌洗澡的時候，衣服底下一身的傷，從前胸到後背，沒一寸皮膚是好的。

他也知道好友說的是對的，離開最好。

可他捨不得。

他一想到小倌吃了那麼多的苦，就想陪在他身邊。

可一想到那些苦都是他造成的，他又只想離他遠遠的。

好友見他不語，便只好問了另一句話：「他那眼睛怎麼盲的？」

大俠搖了搖頭，又羞愧地低下了頭，說：「我沒敢問。」

好友算是徹底沒話說了，只恨鐵不成鋼地對他道：「你好歹也帶人去看看，也許還能治好呢……」

當天夜裡，大俠還是翻牆進了院子，找到了在榻上假寐的小倌。

小倌還未睡著，只側躺在榻上，兀自發著呆。

他想著大俠的好友今日說的話，儘管他早已準備把前塵盡忘，卻仍是被挑起了新的傷疤。

大俠拘謹地湊到他身邊，剛準備靠近一些，就被小倌躲開了。

「你在生我的氣嗎？」大俠垂著腦袋，喊了他一聲：「雲青？」

小倌知道這扇門困不住他，也知道大俠如果要堅持，什麼都攔不住。

可他累了，他不年輕了，也沒以前的衝勁了。

他愛過大俠一次，代價是被扔到牢獄裡吃盡了苦頭，又被賣到青樓里受盡了折磨。

若他一輩子沒什麼期待，那也還好。偏偏這人給了他希望，又奪走了他的希望。

「沒什麼好生氣的。」小倌說，說著又假笑起來，他如今也學會這一套了：「反正他也沒說錯。」

「不是他，是對我……」

「莊主，我不敢。」小倌又疏離起來。

大俠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正怔仲著，卻又聽小倌提起舊事來：「莊主，您還記得那隻小狐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