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話題來得有些突然，顯然阿霆還沒有準備好。林皓也沒有說什麼，只是看著他。他低著眼眸，片刻後還是抬頭面對這個問題。

「為什麼突然說起這個？」

阿霆將問題拋給林皓，這回反倒是輪到林皓低下頭躲躲閃閃。他擺弄著身旁的葉子，猶豫了一會才說道：「我想了很久，只是今天才說出來而已。」他又說道，「我問你呢，幹嘛問我？」

阿霆擰著眉頭，還是沒有回答。林明一對林皓和希宇有著如此嚴密的保護，又不願林皓與社團有任何聯繫，當然不會同意自己和林皓有來往。這樣想來，林皓的想法也在情理之中。他頓了頓，說道：「你父親不會同意我們在一起。」

林皓抬起頭注視著他，良久之後才點頭：「對。」

「因為我是社團的人，而你父親不願你和社團有任何瓜葛。」阿霆的話更像是嚴密的分析，他面色冷靜，沒有透露出任何的情感。林皓不願再多說，又一次問道：

「你利落回答我，你會洗白嗎？」

阿霆雙唇抿緊，還是沒有回答。林皓眼中的光芒瞬間黯淡下去，他嘴角勾出一抹僵硬的弧度，笑的竟然有些絕望的意味：「好，我明白了。」

他向前走了幾步，背對著身後的阿霆，沒有再說什麼。沉默一直蔓延著，兩人誰也看不見彼此的表情，也猜不透對方在想什麼，直到林皓轉過身，眼睛竟然是紅的，所有的情緒一下都爆發開來：

「阿霆，我從來沒有要求過你什麼。但是我不明白，你到底在猶豫、在執著什麼？我一直都和你說，不要再去賭命，可你什麼時候聽過我的？」

「林皓，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阿霆見林皓情緒一下激動起來，只能先安慰著。他試圖去拉林皓的手，可林皓根本不吃那套，直接一巴掌打了回去。

「沒那麼簡單？那好，你有什麼難處，你告訴我。可是你有和我說過嗎？」

林皓一字一句都狠狠敲打在阿霆心上，他再也剋制不住，又一次伸出手，只不過這次力氣更大，他死死地抱著林皓的雙肩，安撫道：「林皓，你冷靜下來，我沒有說過要一直在社團里做下去。」

「你不用敷衍我。」

林皓少有情緒激動的時候，很快便冷靜下來。他全身都像是泄了力一樣，也懶得去掙脫阿霆的束縛。阿霆看著林皓，又一次仔細觀察眼前人的面龐，卻發現他的臉色比自己一開始看到的還要差，阿霆甚至覺得自己從來沒有見到林皓的臉色這樣蒼白過。一時之間，愧疚和疼惜全都說不口，只是一把將林皓攬入懷中，連林皓都有些措手不及。

阿霆抱緊懷中的人，說道：「我沒有敷衍你……總有一天我不會再管社團的事，但不是現在。你放心，我一定會為了你洗白。」

林皓就這麼被阿霆抱著，甚至都沒怎麼反應過來。他愣了半天，才半信半疑地問道：「真的嗎……」

「嗯，我答應你。」

阿霆的承諾擲地有聲，林皓一瞬間又展開了欣慰的笑容，片刻之後說道：「謝謝你，阿霆。」

阿霆蹙了蹙眉，覺得林皓這句話未免顯得有些奇怪，但也沒有多想。他放開林皓，兩人的模樣清晰地倒映在彼此的眼睛裡。他輕輕托起林皓精緻的下頷，俯首吻了下去。

這個吻來得太合氣氛、太是時候。阿霆盡情索取著這人的香甜，有那麼一瞬間真的在奢求如果一切都不會被拆穿，那樣該多好。

原來和林皓在一起的時候，他也會變得這樣天真。

然而兩人卻都沒有發現不遠處藏著的一個人影——希宇站在門邊，手裡還握著素描本。

希宇本來是想要將素描本上的畫給阿霆做唱片的回禮，急切地跑下樓卻沒有發現阿霆。他轉了好幾圈，才在花園裡找到阿霆，只是恰巧看見這一幕——

他還沒有完全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卻迅速地擋住眼睛。片刻之後，他才透過指縫偷偷地看著那邊的兩個人。

「他們……」希宇低聲地自言自語。

他們……在親吻。

希宇死死握著手中的本子，一直盯著本子上阿霆的畫像，就這麼看著，片刻之後竟然落下了淚。淚水啪嗒啪嗒打在上面，浸染了一大片畫紙。他連忙將本子抱在懷裡護著，然後又跑回到自己的房間里。

親吻，阿霆和哥哥，在親吻。親吻意味著什麼呢？希宇為什麼想哭？

他又跑到書房去翻書，書架上的書一本本掉落，他一本本地翻查，卻根本沒有想要的結果。既然不清楚親吻是什麼，可他為什麼看見了想哭？

他坐在地板上，抱住自己的膝蓋，將頭埋進自己的臂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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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白的事情阿霆並不是沒想過，而是時時刻刻都在想。他怎麼可能一輩子都留在社團里？只是就像他說過的，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和社團里別的人不一樣，在大學裡他主修的就是金融，因此他的頭腦總是要更靈活，目光也更長遠，這也是林明一最看重他的原因。就憑這點優勢，他一直在準備，然後到合適的時候，全身而退。

他仔細查看著文件。現在這家公司剛剛建立，憑著各方人脈，三年後就可以上市。到時候他就可以位列董事會，做個堂堂正正的生意人。

然而他能坐在這個位子上，卻是利用林皓換來的。他所能做的，也許就是在以後好好彌補這一切，就算謊言終有被揭穿的一天，他也希望能讓自己安心一點。

而一切又怎會如人所願？

林明一坐在皮質沙發上，手裡夾著煙，煙霧在面前縈繞。他對身旁的男子命令道：「你都查到什麼了，一點一點說。」

「是，明哥。您先看看這些。」

男子拿出照片，在茶幾上一一鋪開。林明一看了看照片，短暫的驚訝之後，眯了眯眼睛，心裡已經有了初步的判斷。然而他只是說道：「有什麼問題？」

男子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隨後才回答：「明哥，只恐怕大少爺被綁是受人謀劃，而不單單是刀疤王的行動。」

林明一又吸了口煙，然後將煙蒂狠狠按在煙灰缸里。他握緊拳頭，終究沒能忍住，一拳砸在茶幾上。

他林明一是什麼人？竟然敢有人這樣將他耍的團團轉，當他是什麼？

一旁的男子看得心驚肉跳，完全不敢出聲。林明一的狠不是虛張聲勢，而是無聲的威懾，儘管無言卻依然可以讓人退避三舍。

沉默了片刻，林明一直起身來，又恢復了以往的冷靜。他對身後的男子吩咐道：「接著查，有多少就給我查多少！」

男子大氣都不敢喘一口，深呼吸然後應道：「是！」

男子隨後便出了門。林明一站起身來，怎麼想也咽不下這口氣，憤怒之下抓起桌上的玻璃杯朝牆上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