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這牢獄裡是藏著什麼寶貝不成，值得您隔三差五地來一趟？」

手持鞭子的獄吏滿臉戲謔，空出一隻手將鑰匙插進生了銹的銅鎖，只聽「嘩啦」一聲，獄門被人應聲打開。

「請吧，華大俠。」

「勞煩大哥幫在下開門，」華杉滿臉堆笑地沖著獄吏拱了拱手，然後一把抓住身後人的手腕，大步邁進獄中。那瀟灑的模樣彷彿他進的不是牢獄，而是金陵玲瓏坊一般。

「你倒是輕車熟路。」

武棠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後找了片兒幹凈的地方打坐。華杉見狀低笑兩聲，從牢房的角落裡抱來一些幹稻草放到武棠身邊，隨後也在他的身邊盤腿坐下。

「晚上牢房冷，把這些坐在屁股底下就不怕了。」

一聽華杉如此說道，武棠抬眼輕蔑一笑，「我還以為你們華山弟子皮糙肉厚，這區區牢獄，哪裡比得過華山頂上常年嚴寒。」

華杉聽了武棠的話也不惱，他抓了一大把稻草握在手裡，然後趁著身邊人不備，另一隻手一把襲向武棠的屁股。隔著錦緞織成的褲子，華杉只覺得自己的掌心握著一團軟肉，頓時心頭蕩漾。

可武棠卻臉色一變，當他察覺到自己屁股上那隻罪惡的手，忍不住從地上跳起來。與此同時，劍匣中的利劍也隨著主人暴怒的心思瞬時飛出。可是還沒等碰到這個罪魁禍首，華杉早就滾到一邊，然後用手中的佩劍一擋，順利接下了這一劍。

武棠身形一晃，然後一屁股又跌坐在了地上。柔軟舒適的幹草隔斷了散發著寒意的地面，確實比方才舒服了好幾倍。

罷了，君子從不與小人計較。武棠狠狠地瞪了華杉一眼，然後背過身去重新打坐。

與這個登徒子在一起就沒有省心過，他要不就是出言不遜，對自己不敬；要不就是偷人裝備，惹是生非；現如今竟然還害得自己來蹲監獄，看他這門路頗清的樣子，恐怕還是獄中的常客！要不是王大人去金陵平盜，自己哪會找不出法子離開這裡，還用得著和這個小無賴呆在一起？

「武棠？」

不理！

「小道長？」

不理不理！

「小棠棠？」

利劍「唰」的一聲飛出，武棠一把抓住劍柄，將劍壓在華杉的脖子一側，「我說了，不許再叫我這個名字！」

「那我不叫小棠棠，你又不肯理我，」華杉委屈地撇撇嘴，然後用手指捏住武棠的劍鋒朝旁邊移，「現在可是在牢里，你要是傷了我，獄吏更不會放你出去的。」

「那我就出去再取你的小命！」

武棠憤憤地合上眼繼續剛才的打坐，任憑華杉在周圍嘟嘟囔囔嘰嘰咕咕，總之概不理睬。華杉折騰了一會兒也消了心思，他扯了些幹草在武棠面前，然後也學著武棠的樣子開始打坐。

明兒得早起去華師姐那兒濯劍，又得花錢買那些兵刃圖樣……高師姐說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真是胡說，我不就是一個好男人麼……道長的屁股真軟嘿嘿嘿……

華杉偷偷睜開一隻眼睛，見對面的人仍舊一臉肅穆地打坐，頓感無趣。道長怎麼就是這麼乏味的一個人呢，明明有自己在身邊，還偏偏去管勞什子的修身養性。

可是華杉就算心底再怎麼不願，他還是默默地坐在那兒，單手拄在腿上，托著腮用眼神肆意描摹著武棠的眉眼與嘴唇。

這一瞧就瞧到武棠眼底的青色，華杉眼神一暗。昨日自己去武當的時候，武棠就帶著新入門的弟子做課業，一天都不得閑。今日還沒好好休息，又被叫來捉拿嚴州城內的惡人，想來忙了那麼久，身體也有些吃不消了。

華杉的眉頭皺得老高，但他思來想後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好叫現在這個一心念道的道長乖乖睡覺。可正當華杉毫無頭緒的時候，對面的人羽睫輕顫，呼吸也變得綿長起來。

這是……睡著了？華杉不可思議地用手在武棠的眼前揮一揮，可是對方卻沒有絲毫反應。正中下懷的華杉自然不可能輕易叫醒好不容易才能休息的武棠，所以索性脫下了身上的外衫罩在了他的身上。

嘖，那還是從武當借來的錢做出來的新衣裳呢。

睡夢中的武棠褪去了白日里的防備和疏離，乖巧的就像是個孩子，就算是打坐睡著也無損他的可愛！

正所謂「情人眼裡出西施」，華杉越看越喜歡，最後還忍不住碰了碰道長臉上的肉，然後竟然盯著武棠盯了整整一夜。

牢獄中的夜晚寒冷刺骨，華杉以往待在這裡的時候都忍不住雙手環抱住膝蓋，倚著牆熬過一個夜晚。可是如今有武棠陪在身邊，好像連這寒夜也不會難熬了。

要是把道長拐回華山……華杉暗搓搓地把拐道長的計劃提上了日程。

翌日清晨，曙光從監獄的一方窗戶探進來的時候，武棠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入目是華杉托著腮睡得哈喇子直流，顯然是還沒清醒。早就知道華杉不修邊幅，可沒想到竟然能大大咧咧到這種地步，和只大狗似的。

武棠被自己心中的比喻逗得彎了彎嘴角，垂下頭就望見身上的外衫。心中微動，武棠將那外衫垂下來的袖口放在指尖摩挲，看著那衣裳已經磨開了線，頓時心裡不是個滋味。

還以為這小無賴應該是放肆江湖的風流人物，可是卻忘了華山的苦日子還得磨掉他身上的二兩肉。

武棠從自己的荷包里磨出兩錠銀子，然後悄無聲息地放到華杉外衫里側的小兜里，這才放下心來，念起了武當的那些個絕學精髓。

「你好大的膽子，快引我去關押那位道長的牢房！」

獄吏彎腰屈膝地領著身後的人走到牢房前，又像是昨日一般「嘩啦」一聲打開了銅鎖。

「道長辛苦，我平盜回來聽聞誤抓了道長，所以親自前來賠罪。」

「王大人公務在身，不必太過自責。」

「道長這邊請。」

武棠抓著睡得迷迷糊糊的華杉朝外走去，卻不見華杉的手摸了摸剛剛被還回來外衫小兜，然後笑得意味深長。

就說裝睡有用處，尤其是在道長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