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武棠一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發現華杉躺在自己身邊睡得昏天黑地，甚至連自己躺著的地兒都被他佔去了大半。武棠努力把華杉朝旁邊推了推，這才把自己從他的身底下解救出來，挨著床沿兒套上了鞋，正摸過長袍為自己穿上，卻發現手底下有處小小的凸起。

武棠將懷裡揣著的頭髮取了出來，登時臉頰紅了大半，不為別的，就是昨日見華杉那一頭墨發斷掉可惜，武棠也不知懷了什麼心思，鬼使神差地就撿了一截藏了起來。

「怎麼自己也會做這麼不正經的事……」武棠捏著那截斷髮不知所措，然後又像是想到什麼，猛地一回頭，卻見華杉還睡得正香。

「睡沒睡相。」

武棠鬆了一口氣，手中的頭髮像是在發燙一般，「還是扔了吧，無事留著這頭髮作甚……」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響起了叩門聲，武棠嚇得心中一緊，胡亂將頭髮又塞回了自己懷裡，然後起身去開門。

「道長。」

林少站在門前沖武棠行禮，武棠定了定神也趕忙回了個禮，「大師清早前來，可是有何要事……」武棠還未說完，驀然想起了昨日與林少定下的那個約定，心裡也算明了，「我與大師前往他處商議此事。」

林少頷首應允，兩人並肩走到了偏廳，暗香早已在此處等候多時。

「道長早上好啊，」暗香笑著迎了上來，再一打量武棠身後，「華杉那小子還沒起床啊，回頭我去鬧一鬧他。」

「鬧什麼，你且去一邊歇著，」林少語氣嚴肅地訓斥道，板著臉從自己懷裡摸出用手帕包裹好的糕點塞給暗香。

「你先墊一墊肚子，寺中開飯晚。」

暗香笑嘻嘻地接過糕點，道了句「大和尚你真好」，然後就乖乖坐到一邊填飽自己的肚子去了。

林少見他安靜下來，這才將目光轉移到武棠身上，兩人相繼入了座。

「依道長之見，此事如何？」

「天瀾大師早就有將掌門傳位於你的打算，而寺中之人思想也較為傳統，若是大師想和暗香……咳，喜結連理，怕是難如登天。」

「嘖，」暗香一聽武棠所說，憤憤地咬了一大口糕點，「大不了我娶個少林主持回暗香去，咱們到挽蘭湖成親，豈不妙哉？」

林少斜睨了一眼暗香，暗香認慫地縮了縮腦袋，「反正只要咱倆在一起，誰娶誰嫁無所謂嘛。」

「不如……大師先留在少林，徐徐圖之，依照掌門對你的重視程度，你與暗香的好事早晚能成。」

「早晚？」林少蹙起了眉頭，「道長昨日說只要我比武放華杉一馬，就助我說服掌門，這長久戰術怕是不妥。」

「我不在乎什麼掌門之位…掌門對我有知遇之恩，離開少林是我無情無義，可就算是無情無義我也認了。」

「大師可以忍一忍……」

「如何忍？」

林少輕飄飄地看向一邊啃得滿嘴都是糕點碎屑的暗香，正捏著佛珠的手一緊，「我心中早就不再向佛。」

武棠心中微動，再看向林少與暗香對視目光中的無限情意，突然就想起今早自己一睜開眼睛，見到的就是華杉的那張臉。

他睡得極熟，咂著嘴似乎在夢裡吃到了什麼美味的東西。他還很年輕，眉眼間都是張揚的稚氣。整日浪蕩江湖，好像什麼都絆不住他的腳步，只是他曾經把自己帶到湖心的船上去，說什麼……

「道長？」

「我們去天瀾大師。」

大殿前，武棠望著面前威嚴的建築，本來壓在心間的一股子氣突然消散幹凈，他摸了摸自己的袖口，然後大步走進殿中。

「在下本不想麻煩天瀾大師的，可這件事我們武當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所以只能懇請大師出面。」

「道長可否細說一二？」

天瀾正去點燃佛像前的香燭，一見武棠氣勢洶洶地沖了進來，將手中的火摺子遞給一旁的小沙彌，引著武棠朝內堂走去。可武棠卻不依不饒，他本就長著一張高冷的臉，此時此刻更是嚴肅的嚇人，嚇得一旁的幾個小沙彌不敢吭聲。

「今日我必要討個說法，叫林少得到應有的懲處！」

「林少？」這下天瀾也皺起了眉頭，他略一思索一下，便叫小沙彌去喚林少過來，「既然是林少做下了錯事，老衲便叫他前來與道長當面對質。」

「哼，將暗香一同喚來。」

「這與暗香少俠又有何幹系？」

「有何幹系？」武棠見天瀾不解，頓時氣上心頭，「林少都把我弟弟暗香弄懷孕了，你說與他何幹！」

「懷孕？」

四周圍觀的僧人皆是一臉震驚，正跑去喊林少的小沙彌登時一個踉蹌，堪堪穩住身體之後，更是像火燒屁股一樣朝外面跑去。

「若是老衲沒有記錯的話，那暗香少俠是男兒身……」

「男兒身如何？男兒身就不能懷孕了？」

天瀾被噎得無話可說，要不是武棠的表情太過正經，他都怕是會把武棠當成華杉那樣的無賴，叫人趕出大殿去。

「我弟弟暗香，雖然自小在挽蘭湖長大，卻因為掛念為兄，也常到武當玩耍，師兄師弟也都知道有個暗香隔三差五就來尋我，」武棠深深嘆了一口氣，然後繼續說道：「可是這半個月來我都沒有見過他一面，我疼他到了骨子裡，便外出打聽，沒想到昨日在少林相見。」

「昨日比武之後，暗香來找我敘舊，可我卻得知那林少和尚日日糾纏於他，早就將我那心思單純的弟弟騙得暈頭轉向，甚至到了非君不嫁的地步。」

「你們不知……暗香他體質特殊，如今肚子里更是有了小禿驢，大師你說說，我弟弟該如何，我該如何！」

「今日我必要林少知道折辱我弟弟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大殿外，林少在小沙彌的指引下，牽著暗香的手走進殿內。武棠見狀拔劍出鞘，一柄寒刃在林少腳邊落下，嗡嗡作響。

「哥，我不許你這麼對我的林少！」

「事已至此，你竟然還護著這個心術不正的和尚，今日我必要砍了他，以謝我心頭之恨！」

武棠怒發衝冠，驅動著劍匣之中的利劍又要朝林少刺去，可是暗香卻一閃身將林少護了個嚴實，「你要是殺他，就先殺了我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