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熱的暑氣漸漸消退，等蕭疏寒再睜開眼，時間就已經到了九月初秋。武當山上一如既往的清冷，一眾弟子來來往往，抄經解道，經過他身邊時道聲掌門好，再然後一天便過去了。

「掌門。」武棠將門下弟子做好的課業整理起來堆到書案上，回過頭就見到蕭疏寒蹙緊眉頭，臉色也不甚好看，似是身體抱恙。

「要不今日的課業就先放放，我去叫鄭師兄來給您瞧一瞧，身體不舒服也經不起拖著。」

蕭疏寒聞言擺擺手，從堆積如小山的課業上取了一本在眼前展開，然後細細批閱起來。武棠看著憂心，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行了個禮，退出門外去。

自從上次在玲瓏坊與蔡師兄決裂之後，掌門便一直沉默著。武棠私下不敢妄自揣測，但總歸是知道，若是因為李家姑娘的事叫蔡師兄與掌門之間的關係暫無緩和的可能，那確實是令人惋惜。

「過幾日我得去趟玲瓏坊，說不定這事還有轉機……」

武棠暗自低語，可話音未落，便瞧見無銘神色匆匆地從殿外跑來，似是出了什麼事。

「師兄，大事不好了！」

武棠望著無銘氣喘吁吁的樣子皺緊了眉頭，沉聲呵斥道：「我不是叫你守著玲瓏坊，暗中保護蔡師兄麼，現在這麼急匆匆像是什麼樣子，難道……難道是蔡師兄出事了？」

無銘咽了口唾沫慌忙點頭，武棠神色一凜，趕到馬廄牽走了自己的坐騎，然後朝金陵城飛快地趕去。

煙花之地，熱鬧非凡。華杉把酒杯交給了身邊的琴可情，然後瞧著她把盞中斟滿瓊漿，煩躁地眯了眯眼睛。

自那日與武棠坦白了心意之後，小道長便拒絕再與他相見，華杉自知操之過急，可是瞧著暗香和林少都修成正果，心裡也忍不住嚮往起來。

如今武棠都避而不見，嚮往什麼的倒是都成了空話。明明他也看重自己，有什麼好拒絕的……華杉心中苦澀，接過琴可情遞來的酒一飲而盡，然後「嘭」的一聲，把酒杯擲到地上去。

「少俠……」

琴可情見慣了華杉平日里嬉皮笑臉的樣子，現在看他黑沉著臉不覺下了一跳，可還沒等她問個詳盡，門外突然傳來了喧嘩聲，像是有人在鬧事。華杉斜睨了一眼門外，霍然起身，邊撣著衣衫邊冷笑道：「小爺我剛巧心情不好，去看看誰這麼大膽敢在玲瓏坊惹事。」

琴可情怕華杉一時衝動惹下什麼禍事，也趕忙拎起裙擺跟了上去。

一群人圍在大堂內，勸架的看熱鬧的聚成一團。華杉撥開人群擠了進去，一眼便瞧見一個身材瘦小，戴著高帽的男子正踩著玲瓏坊的打手，氣勢洶洶的樣子看著叫人生畏。

「爺我今日來看蔡居誠就是給他面子，既然都上了點香閣，唱個曲跳個舞有何過分！倒是給爺擺臉色，不知道梁媽媽這玲瓏坊是不是開膩歪了？」

「你莫要欺人太甚！」蔡居誠青黑著臉站在一邊，瞪著那人的眼睛似要噴出火來。

「欺人太甚？」正叫囂的男人嗤笑一聲，「今兒要不就蔡居誠你陪爺一晚，要不我就拆了這玲瓏坊！」

梁媽媽聞訊趕來時剛巧聽到這句話，腳下一頓，復而帶上了諂媚的笑容，揮著帕子朝那人走去。

「客官消消氣，消消氣，居誠有什麼不對，我在這兒給您賠不是。」

「賠什麼不是，爺今天就要蔡居誠！」

華杉雙臂環胸打量著這個鬧事者，此時琴可情也擠到他的身邊來，看到眼前一片狼藉也驚了驚，拽住華杉的衣袖在他耳邊小聲交代：「我看這人不好惹，能將玲瓏坊的打手欺負成這個樣子，怕是有真本事的，少俠切不可衝動行事。」

「姑娘這話就不對了，」華杉眸中冷光閃過，蔡居誠是武棠的師兄，那換句話就是自己的師兄了，現在有人要欺負他，那就是在欺負自己，哪有坐視不管的道理。

「梁媽媽，不是說好了今晚蔡師兄只陪我的麼，現在這個黃毛小子是從哪兒冒出來的，」華杉從人群中緩步走出，將蔡師兄拉至自己的身後，然後朝那惹事之人挑釁一笑，「萬事講究先來後到，說什麼拆了玲瓏坊的，小子你來逛窯子只帶兄弟不帶腦子麼。」

「你！」

那人似是氣急，一腳踢開腳邊的打手，然後朝華杉襲去。華杉也不閃躲，靜靜看那人的拳頭朝自己逼近，猛地出招將對方的招式擋下，然後使了個巧勁把人反手扭住。

「你放開我！」

「我就不。」

華杉勾起嘴角笑了起來，一臉邪氣地應著，然後抬頭望向蔡居誠，「蔡師兄，這小子你要我削成片兒還是剁成塊兒。」

「你給我放開他！」

「我都說了不放，不放……」

華杉下意識地反駁道，待他回頭望向聲音的主人，卻發現武棠正板著一張臉盯著他。也不知道那雙自己喜歡極了的眼睛裡含著什麼情緒，華杉只覺得那樣的武棠看起來冷冰冰的不好接近，好像自己與他相距百里萬里。

「小道長……」

失神的華杉手上的勁兒一松，那正被他擒住的人一下躍起，抽出一邊打手帶著的佩劍砍向華杉的左肩。利器入肉發出的悶聲聽著叫人遍體生寒，可是華杉卻做不出什麼痛的表情，他茫然地看著武棠走近，然後扶住了一旁拿著劍的男人。

「哪有受傷？」

「好啦好啦，小爺好好的！倒是你家那個師兄不識抬舉，還有這半道殺出來的程咬金，竟然要把爺剁成塊削成片。哼，也不瞧瞧爺是誰，來，小棠子，劍給你，殺了他。」

武棠的手中被硬塞進來一把劍，泛著寒光的劍身還沾著血，殷紅的把華杉的眼睛刺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