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記得他們。」林耀說。

「當然……」剩下的話袁單沒有繼續往下說，臉不由自主的發燙，在林耀的注視下。

撇過頭。

「要到了，就在前面。」

匆匆忙忙有些欲蓋彌彰。

硃紅色的大門，兩尊石獅凶神惡煞守護左右。

壓抑，難受。

踏進門內，顛著小腳跑出來一個老婦人，手裡拿著針線，邊別在衣角邊對著兩人和顏悅色的說道。

「小少爺回來了，這位是同學吧快裡屋坐。」

袁單不知是因為那句小少爺在林耀的面前臉紅了還是原先的紅一直沒退下。

「吳媽不要叫我小少爺，不是說好了的嘛。」說完急的拉起林耀就往樓上奔，也不理會吳媽的招呼聲。

「水果洗了你們……」

穿過迴廊，周圍有甚多植被，甚至是大樟樹，給人陰涼舒適的同時還有種低沉黑暗之感。

古色古香的房子，不高卻異常寬敞。

林耀跟在袁單身後，一路打探注意到一個細節。所有的房間都是敞開著的。不知道是錯覺還是什麼，他總覺得有特殊的原因。

站到樓梯口，袁單突然走到旁邊一間房。林耀瞟了一眼，只看見許多書架上面堆砌的滿滿噹噹，這應該是書房了。一張書桌，書桌後坐著一個不苟言笑的男人。袁單和他簡直是一個模板刻出來的。

「回來了？」書房傳來的聲音淡淡的卻又有一股子威嚴在裡頭，讓人覺得他不是簡單詢問兒子回家的父親而是看押所里提審犯人的審訊官。哪裡有這樣的父子？林耀收回了目光，這一家人都好古怪。林耀決定不再深想，拿了CD機就走。

「是。」袁單站的筆直用力，回道。

「讓你母親按時把藥吃了，還有讓吳媽送一杯牛奶過來。」這次的說話聲中夾雜著書頁翻動聲和筆與紙親密接觸的沙沙聲。

「母親，她沒有病！」

袁單聲音里的那一絲顫抖讓林耀忍不住側目，這一注視讓他無比驚訝。

袁單原本褐色的瞳孔逐漸變成淺藍色，一汪清泉被禁錮在眼眶，隱忍，憤怒。他對他的父親，也許是他父親那句話才產生的情緒。

「你上樓吧！」至始至終書房裡的人都沒有抬過頭。

袁單張了張嘴，沒再說話帶著林耀往最高樓走去，一共分三樓，林耀注意到了，房間同樣全部敞開。只有最里一間門是關著的，還上了鎖。那裡應該住著誰。

袁單住最上層，幹凈整潔。就如同林耀原本猜想的那樣，雖然袁單冷傲，孤僻，但他始終覺得和袁單相處很舒服。

「我很古怪吧？一定是。」

林耀愣住了，雖然他真有那麼想過可是沒有想到袁單會這麼說，他該是有多麼清楚，清楚自己多麼孤僻，古怪。

「反正不會再有交際了。好同學，以後在學校看見也不要理我哦。物理作業我會好好寫的。」袁單眯著眼睛笑遞給林耀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真是對不起，麻煩您了。」

「…………」

「那麼再見？」

袁單嘴角的弧度依然向上逐客令下的卻毫不猶豫。

他們本不該有交集，一個被詛咒的人怎麼敢貪心希冀有朋友。

林耀邁出門的步子突然收了回來。如果這麼走了。也許，他們真的就是陌路了。

「袁單！」

「嗯？」

「我們…………」

砰——

樓下傳來響動，緊接著是一陣急促的登樓聲，袁單像明白了什麼似的一個箭步沖了出去，林耀緊隨其後。

「少爺」僕人何朗衝上來像看到希望一樣「夫人她看不到你不肯吃藥，現在發病了。」

「不是讓你們看著母親的嗎！」來不及追究誰的錯，袁單直奔二樓。

林耀原先想的沒錯，最裡面的房間果然住著人。

他晚袁單一步踏入，眼前的一幕讓他驚呆了。

地板上散落著白色藥丸，女人蒼白的面孔驚慌而放大的瞳孔，三四個人七手八腳壓著。 她不斷扭動的身體以一種奇怪的方式掙扎著。無邊的絕望向林耀撲來。

連一個陌生人都能感覺到的黑暗和絕望。

原先的那個男人，不緊不慢的從林耀身邊走過。

這個人一定無比的傲慢，才會毫不在意其他人的存在。從林耀進來到現在他都未曾正眼看過，連餘光都沒有。

他蹲下身子，扣住女人的下巴把藥丸塞進去。沒過一會藥丸被吐了出來。

「壓住她！」

林耀撇過頭的瞬間袁單伸手抓住了袁紹興的手腕。

「怎麼？」

「不要再折磨她了，求求您。」

袁紹興面無表情，手鬆開了。揮手讓僕人鬆開禁錮。

「您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對她呢！」袁單靠近顫抖的女人身邊，還未靠攏，女人一把摟住他的脖頸，嘴裡模模糊糊只聽得清一些片段。拼湊起來讓人揪心，難過。

「單……單單……逃……我們……」

袁單低垂著頭，看不清表情。地上的水漬冷冷的反射光芒。

林耀突然有些想擁抱他，安慰他。雖然自己生活在平凡家庭里，沒有可以炫耀的家世，沒有可以揮霍的金錢，沒有可以驕傲的外在。但是他有一個健全和諧的家庭，有值得去奮鬥的夢想。

他比袁單所擁有的東西，其實多的多。

對於這個同班半年互相除了名字以外什麼都不清楚的陌生同學，林耀好像只短短的幾個小時，就已經能全部了解他了。

等到林耀走出袁宅時，落日染紅了半邊天。

原本打算自己慢慢走回去，袁單卻執拗的要親自送他回去。

兩人一前一後走著，只有沉默。

林耀突然想起原先自己似乎想對袁單說什麼來著，現在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母親原本是大家閨秀，聽從外公的意思嫁給了父親，當時的父親只是個空有一肚才華的窮小子。」

袁單有些沙啞的聲音傳來，很輕恰好一字不漏的傳到林耀的耳邊。

「吳媽也曾說過父親母親曾經是有多恩愛多般配，我是他們愛的結晶。也是在那時候他們的感情出現了裂縫。母親有家族遺傳病，在我三歲那年發作，直到如今。他們都說母親有病，可是在我面前母親她很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