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裡的一小束光寂寞的亮著，它是萬家燈火里最小的，又是寂靜黑夜裡最亮的。

蠢蠢欲動的黑影一團一團，圍繞成圈企圖吞噬任何他們所能接觸到的事物。

房間窄小有股潮濕的霉味，牆上貼著一張又一張的報紙，用紅筆勾勒出一個又一個的圈。

匍匐在桌上的黑影，手舞動著描繪著最精彩的藝術品，最鮮艷的紅躍然紙上。

將柔情蜜意都傾瀉在上面。

她一定能感受到吧。

叩叩——

「進來。」

袁單翻著書，他大概猜到是誰來了。

「哥~你怎麼不來找我。人家都等了你好幾個小時呢~」

「什麼事？」

「幫我個忙，拍一個人的照片。」

「不要。」袁單回絕。

「不跟蹤你，不騷擾你。」李岩岩伸手做了個發誓的樣子。

「好吧，給你這個！」見袁單仍舊不理她，李岩岩將本來不想給的鑰匙拿了出來。

「舅媽房間的鑰匙，你想要的吧。」

袁單終於轉過頭看她。

「給你。」

李岩岩將鑰匙放在桌上。

記憶中的那間屋子又小又暗，像巨大怪獸的肚子充滿了腐蝕的味道。儘管真實是屋子很大很寬敞。

很小的時候，門底縫很大，他平躺在房外面，母親躺在房裡面。他們躺著說話，在父親不在家的時候。

後來，可以自由的出入了。但是每次踏進那間屋子卻變成了一種折磨。

他將鑰匙攥在手裡。

星期一的早晨，蒙蒙亮的時候。一中的禮儀隊早早的集合。男生一身正裝襯衫搭配西褲，帥氣儒雅。女生則配短裙，優雅迷人。

升旗儀式結束後，是休息時間。

袁單緊緊抱著一盆東西出了西門，繞過了阿嬸們的面點攤。陽光恰好，微風拂過帶來了精油的香味。

他沒有注意到背後有人跟隨。

袁單身上有很多迷，林耀還不認識他的時候就聽人議論過。

袁單是一潭深不見底的池水，而他只是旁邊賴以生存的海獺。

「你在做什麼？」見袁單停在公園的一顆樹下不動了，他道。

袁單回過頭，眼圈泛黑。一臉茫然又疲憊的樣子。

他終於看清他手裡捧著什麼了，那是一盆開的茂盛的雛菊。

「花開了，會凋。盛開，才有了意義。」

「生命輪迴，才生生不息。」

「把它放這兒會不會逆生長。」袁單有些擔心。「或者枯萎死亡。」

「有些植物在野外它反而能生存的好好的甚至繁衍成大片大片的。經的起風雨的吹打，才能開出嬌美鮮研的花。」

袁單抬頭看著林耀說了句他並不明白的話。

「雖然，我很喜歡冰藍。但是我喜歡現在青綠樣子的你。」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白襯衫，黑褲子黑皮鞋。哪裡來的青綠顏色？

沒過多久兩人返回。

由於耽誤了不少時間，兩人不約而同的選擇了從巷子穿過。

巷子的終點站是學校門口的柏油路。

齊肩長發白裙女孩將腦袋親密得靠著男孩的肩，說說笑笑旁若無人。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兩小無猜羨煞旁人。

袁單不認得，林耀當然認得。

女孩是班上的，叫葛晴。

不太愛說話，性格溫婉。成績優良，待人隨和。林耀曾經和她一起批閱過課後練習。從未有一次遲到或者缺席。

時間觀念很准，和袁單一樣。

他看了眼還在回想的袁單。

黑色短髮總是有些壓不平微微翹起，看著很扎人的感覺。丹眉鳳眼，彎起來笑的時候最迷人。

容貌出眾，那麼究竟是為什麼造成了他冷漠的盔甲？

沒走多久，從實驗樓衝下來一個人影。林耀摟著袁單轉了個身，才堪堪停住腳沒被衝倒。

「喂，看著點啊！」人影跑進了拐角消失在視野里。

林耀察看袁單有沒有受傷才發現他的目光一直盯著人影消失的地方。

「非常濃厚的黑，好像要瀰漫出來了。」

「什麼？」林耀道。他隱隱約約聽到袁單好像在說些什麼。

「沒。」

希望只是他看錯了，袁單先林耀一步往前走。

歐姆定律，恰好是下午所需要學習的課程。

精密的儀器測試數據很完美，搬運的時候卻很笨重，就算可以滾動也至少需要兩個人。

兩個倒霉的人。

袁單被林耀拖累沒提前溜走。

推著機器進入電梯，假期的時間，現在已經沒有多少人會呆在學校了。

電梯門緩緩展開，又緩緩合上。

密閉的空間里可以清晰的感覺到自己在上升。

袁單皺了皺鼻子。

「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他問林耀。

「沒有啊？」

袁單又使勁嗅了下，可是那味道一閃而過。

「走吧？不早了。」

林耀催促他。

袁單只好放棄。

夏天過了，樟樹葉子也漸漸枯萎。風起帶過，金黃的一片一片飛舞。那是不管誰都會讚揚的美景。

兩天的假期，非常短暫。

不過對於袁單來說卻非常漫長，雖然李岩岩是答應過不再鬧她，可實際她不對他鬧，反而鬧的更凶了。

袁單一臉睡眠不足，哈欠連天。

「怎麼了？」

袁單沒回林耀。

讓他怎麼開口說自己被一小姑娘折騰的半夜沒睡？

袁單搖了搖頭。

「沒事，快走吧。你該遲到了。」

很平靜的一天和往常一樣平靜，甚至帶有一絲詭異的靜。

「啊——」

袁單一個健步沖了上去，林耀跟在他後面。

葛晴圓睜著眼，眼瞳泛白。手指彎曲像要抓什麼東西。就那麼躺在那裡。旁邊課桌上有些許還在往下滴落得的紅色雪滴。

黑的，如絲一樣。甚至會把你拖入它製造的籠里。它的觸手甚至自己攀上他的脖子，只要稍稍縮緊。

袁單拚命告訴自己，是夢，是幻境。

「怎麼了？」林耀道。

袁單沒有回他，手指探了探葛晴的鼻息。隨即支起她的腦勺發現血液同樣不凝固。

他回頭，林耀正在一邊安慰受驚同學一邊講電話。

「你叫什麼？」袁單的目光注意到他的手背有幾條抓痕，幾乎快要消失了。

「周，周憲。」他似乎被這場景嚇到了手指細微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