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聲漸漸的沉重，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凌亂的樹枝和草葉不斷的拍打和劃開皮膚，火辣辣的疼痛暫且不說，從山坡滾落下來留下的傷痕明顯影響了他逃跑的速度。

有個聲音一直重複激蕩在他的胸中，跑，快跑，跑的遠遠的。

「越哥，那小兔崽子跑挺快的。熊他們一直在追，不過一不留神就讓他跑遠了。山路不好追，哥幾個滿身傷痕都是讓這些破草給劃拉的。怎麼辦？繼續追嗎？」

彭上軍向樹下的男人報告，他的胳膊上也被劃開了條口子，鮮血一直在往外冒，剛才還不怎麼覺得，現在疼痛襲來，像一陣陣刀摩擦著骨頭似的。

原本站在陰影里的男人，走了出來。

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嘴角，「你覺得呢。」

彭上軍縮了縮，他懼怕男人。卻又不得不聽從他。

「是，越哥。我現在就去讓他們繼續追。」

「林耀。」越獵口裡反覆念著名字，朝林中走來。

狼向綿羊伸出了獠牙，綿羊垂死掙扎。竟逃出了狩獵圈。

對於狼來說這是一種不可饒恕的侮辱。

而羊即將面臨的是鋪天蓋地的絕望。

那種被惡狠狠盯住的感覺，從剛才林耀就感覺到了。

他警惕的看向周圍，挪動著步子。幽靈般的影子跟在他的身後，同樣警惕的看向周圍。

腳突然踢到瓶子，滾落的響聲讓他一驚。

「你在這幹什麼。」

袁單的聲音。

他半邊身子在懸崖外，風輕輕吹過他的頭髮，樹葉沙沙，月半彎，林耀沒有因為美景忽略袁單身邊凌亂擺放的空瓶子和他滿身的酒氣。

突然心裡的某處變得怪異起來，口氣也帶著情緒。

「關你什麼事，」林耀沖他翻了個白眼，「你又在這裡幹嘛？」

「噓，」袁單將手指抵在林耀的嘴唇上，「這是個不能說的秘密。」

「你要不要也嘗一點兒，」袁單眨了眨眼睛，晃動著手裡還有半瓶沒飲完的液體。

「我要走了，酒鬼。」林耀有著動物一樣的本能，他用它預測著危險。

「你也快走。」

「那為嘛不一起走，」酒精還是發揮了它的作用，袁單恍惚了起來，眼前的林耀像是有兩個影子。

他們已經來不及了，在他們糾結一起還是分開走的這個問題上。

越獵嗅著味道，追蹤獵物而來。

他舔了舔嘴唇，「沒想到有兩，那旁邊的好像更有味道些。」

常年在外風吹日曬的肌肉，迫不及待的要展現它的威力。

一身軍統裝，襯衫扎到了褲腿里。底下是一雙長筒靴。

他步步逼近。

「你不能怪我，怪就去怪你那父親吧。」越獵扯開嘴角上揚，一步一步逼近。

袁單的酒在山風的刺激下醒了不少，拉著林耀避開了越獵揮舞過來的拳頭。

幾個回合下來，袁單酒氣直逼腦門。動作也慢了下來，越獵找準時機，橫腳將袁單踢倒在地。

咳咳，咳咳。

袁單趴在地上咳嗽幹嘔，酒反胃上更加的難受。

「袁單！」林耀撲了過去。

袁單回頭一把推開了林耀，越獵的腿攜帶著凌厲的風而來，力度甚至可以踢斷豬的六根肋骨。

一腳落空之後，越獵不慌不忙的再次發動攻擊，這一次瞄準的是袁單的下盤。

袁單狼狽的滾到一邊，草屑泥土粘在他的身體上，酒頓時清醒了一半。

「快走！」他沖林耀吼道，眼裡是深不見底的黑暗。

「不錯啊，身手。」越獵不再注意林耀，用手抹去臉上因為打鬥被菱形樹葉割傷地方的血珠，他舔了舔手指，血腥的味道讓他瘋狂。

「你就差的多了，」

袁單眼神輕蔑，挑釁著。

「你會為你所說的話付出代價的。」袁單挑釁的目的達到，越獵果然被激怒了。

不過，激怒既有好處也有壞處。

袁單吃力的接著越獵連綿的招式和擊打，他的額頭冒出了許多汗珠，腰被傷到後，動作也慢了許多。越到後來，身上所挨的傷也越來越多。

越獵一記手刀打在袁單的身上，十足的威力，讓他幾乎站不住身。

林耀目不轉睛的盯著，眼看情勢對袁單非常不利。也不想自己什麼都沒學過就朝越獵撲了過去。

越獵轉身，抓住了他的後領，掐著他的脖頸。扔到了袁單身邊。

「林耀！咳咳，咳咳！」袁單感覺胃裡在翻滾，內臟甚至都大概移位了。

「我的耐心已經被你們磨光了，現在，你們中間只有一個人能活。」越獵彎起嘴角，陰測測的笑了起來。

他不慌不忙，從後腰拿出一把手槍。

袁單不動聲色的挪動身體，將林耀擋在身後。

「是誰呢，是你？」他將手槍指著袁單的頭。

袁單的眼睛在黑夜裡發著光，一臉冷漠的無謂。也許死，對他來說是一種解脫。

「不，不。還是他好了。」越獵說著又將槍管撤離，對準了在一旁的林耀。

袁單的瞳孔微縮，越獵的手指慢慢的扣動扳手。

只消輕輕的動動手指。

砰，砰。

接連兩次槍聲從樹林深處傳來，林耀掙開眼。他的心還跳動著，他還沒死？

狂喜還未散去，有滴滴答答的雨下到了他的臉上。

林耀獃獃的用手一摸，血腥味，濃厚的血腥味。他抬頭看，有個身影擋在了他的前面。肩膀慢慢被侵濕。

「袁單！」

他伸手接住了倒下的袁單，這才完全看清楚現場情況，越獵被人擊中了手腕，倒在一旁。

另外一個開槍的，袁單不認識，林耀也不認識。

「快走吧。」

救了他們的人容貌掩在巨大的雨衣里，聽聲音居然是個女性。

「謝謝。」林耀手忙腳亂的抱起袁單，才發現他其實輕的厲害，像一張薄薄的紙片隨時都能吹走。

林中很快恢復了安靜。

只有那些未曾被洗刷的血液，還告訴著世人。一切都曾真實的發生過。

急診室里的紅燈亮起，林耀的校服上粘滿了袁單的血，他抱著頭，心急如焚。

又一次，又一次，再一次，的被他救了。

如果自己再有用，哪怕多那麼一點。就絕不可能再一次發生同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