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王朝歌把腳步放的很輕。

她的目光緊盯著鞋面，那是雙新板鞋。

白天它受過許多同學的讚美，它是她比賽所獲獎金一部分買來的，時尚，新穎。可是她想念她那雙舊鞋，破爛，可憐的舊鞋。

她推開門：「媽媽，我回來了。」

一個女人，聽聲音大約五十多歲應了一句。

王朝歌的家貼了很多獎狀，都是王朝歌的。中央還掛著她和媽媽的合影。

王莉莉撩開廚房的簾子，端了盤茄子出來。

她看起來比照片蒼老了不止幾歲。

「好香啊！」王朝歌整個人鮮活了起來。

「知道你喜歡吃。啊，廚房裡還有鍋湯我去端。」

王莉莉用圍裙擦了擦手，又轉身回到那個狹小的地方，王朝歌喊都喊不住。

王朝歌的笑容淡了下來，她用力扯了扯嘴角盡量在王莉莉出來的時候又恢復原樣。

雨季，淅淅瀝瀝的雨下個不停。窗外天在下雨，窗內她的心也在下雨。

水對於人來說很重要，重要到離開就活不了。水對於她來說也很重要，它可以洗刷骯髒，洗刷過去。

王朝歌把自己泡在水裡，泡的有點腫了還捨不得出來。

門外有人在敲：「朝歌，你洗了很久了快出來吧。」

王朝歌手搓的有點兒褪皮了，刷的站起來：「好，媽媽。」

離袁單單獨和他們走了有五個多小時了，林耀六神無主的猜想。

是不是出了什麼事？還是袁單和他們有什麼糾葛？或者袁單和這個案子有什麼問題？

林芸豆小跑撞到了林耀的腿上，林耀鬆開了抓著欄桿的手往後蹲下抱起了林芸豆。

林芸豆咯咯咯咯的笑起來，不過她沒有忘記她是來幹嘛的。

「哥哥，」聲音軟糯軟糯的，胖嘟嘟的手圈著林耀的脖頸，「袁哥哥怎麼沒有來，芸豆兒想他。」

林耀怔了怔，「哥哥也想他，不過他現在很忙。」

芸豆大概知道忙的意思是不會來和她見面了，所以很不開心，聲音里都帶了點哭腔。

「哥哥，你是不是和袁哥哥吵架了？」

被芸豆這麼一問，林耀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我們沒有吵架，但是他現在真的在忙，等他一有空我就帶他來家裡好麼？」

小孩子的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聽林耀這麼一說林芸豆很快又開心起來，轉身就離開了。

而林耀用那解了無數道函數，高等數學題的腦袋，認認真真的想了一個問題，這個問題突然就困擾了他。

「他和袁單，吵架了？」

「這個男孩，很有趣。」秦小陵說這句話的時候坐在王堂安的車上，她搭了上司的便車。

王堂安也對袁單很讚賞：「是吧，如果他願意加入警局會對我們有一些意想不到的幫助。」

秦小陵有不一樣的看法。

「他還只是高中生吧？還不具備這個資格。你有問過他的志願是警校嗎？」

「不，我的意思是讓他從旁幫一點忙，以警局特殊的身份。至於你所擔心的問題，其實都不大，他是袁太爺的曾孫子。」

秦小陵不說話了，看著窗外。

「你似乎有點排斥他，是因為覺得年紀太輕了？不能夠信任？」王堂安一邊開車一邊問道。

「他身上有死亡的氣息，尤其是他的眼睛。」

「眼睛？」

秦小陵下車，扶著車門搖了搖頭，「我不清楚，這隻是一種感覺。但是這種感覺讓我很害怕。」

五個小時前。

袁單目光冷冷的問：「怎麼區別？」

王堂安笑起來，大概是覺得這個問題太過幼稚。不過他還是回答了這個問題。

「證據，審訊。」

「如果我說我能使走這些程式變得很輕鬆呢？換句話說，我能使你們很輕鬆破這件案子。」

袁單用手摸了摸眼睛，「所以，你們覺得呢。」

「相對一個狂妄的小子，我更相信嚴謹的程式。」秦小陵壓低了聲音。

「你更相信你的器械，你的工具。」

秦小陵面對袁單的回擊沉默起來，氣氛凝固。

王堂安適時的出來緩解，「好了，好了。歡迎你，袁單。」

「媽媽，我出門了。」

王朝歌拿起傘。

「好，」王莉莉轉身看了看時間，7.24分，「今天應該是星期天啊。」她嘟囔著又繼續手頭穿珠子的工作，一串5分錢。她得不間斷的穿，才能堪堪保住生活。

雨下的不大，毛毛雨。

袁單牽著放養在太爺家的海棠往公園走，海棠的性格溫順，不緊不慢的跟著袁單。

公園人很少，受天氣的原因。

一個轉彎之後，他們面對面。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早。」袁單提前開口。

「早，早。」林耀結結巴巴。

不見面的時候念著，見面的時候卻又慫了。

海棠甩了甩尾巴，坐了下來。

林耀盯著他，眼裡突然冒著光，像看見了希望。

「海棠好像長大了一點點！」

「恩。」

又一陣沉默。

林耀低下頭，顯得非常挫敗的樣子。

袁單手握拳放到嘴邊咳嗽了幾聲，「如果你不忙，我們可以一起走走麼。」

林耀刷的抬起頭，嗯了好幾聲。

一掃之前的鬱悶，林耀話匣子的開關一下子被打開。

終了，該各自告別的最後他也沒忘記芸豆託付給他的事，那就是邀請袁單去家裡。這邀請里，有一半是幫芸豆的，有一半是他自己願意的。

林耀走後，袁單牽著海棠往回走。

海棠被燙傷的地方，一時半會兒還沒有癒合。

但是打了幾次針，好多了。

雖然外表看上去依舊醜醜的，袁單不太會親近海棠，海棠也不像其他寵物一樣粘著主人。大概是遭受過幾次遺棄，和虐待，對於新家有一種莫名的恐懼。

但是海棠每次睡覺前都會趴在袁單房間的門口，早上醒來的時候又會離開。

袁單知道。

他們都是被遺棄的人，除了擁抱自己他們什麼都做不到。

所以可以彼此取暖，可以互相陪伴。

袁家的門已經可以看得到了，袁單摸了摸海棠的頭，不知道袁紹興看到它會是什麼表情，那一定很有趣。

這時，有個女聲傳來。

她說：「袁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