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天一時怔怔地失神起來，隔著吧台短短的距離，這男人就近在咫尺，那麼熟悉又那麼陌生。

恍若隔世。

彷彿回到一年前，也是這樣帶著笑望向對面那男人，安靜的、沉斂的。

明明才相處那麼短的一段日子，甚至可能不到一個月，那痛怎麼可以延續這麼久？

心裡堵得很悶很慌，還有始終揮之不去的罪惡感。

為了甩脫那罪惡感，他深吸一口氣，然後抓起酒瓶，把Sean面前放著碎冰的杯子填滿。

Sean研究性地望著他。

「……你不調酒？」

華天愣了一下，然後笑，若有所思的深深的笑。

「為什麼認為我會調酒？」

「……」

Sean一時語塞，對著他邪魅一如往常的目光，而後撇開頭。

「你剛剛不是說你之前在酒吧里做事？」

「喔，是嗎。」華天依然勾著魅惑的笑，「你的思維方式跳躍得還真快，舉一反三。」

「……」

Sean眯起眼，帶著絲戒備與危險氣息盯著他，「你想說什麼？」

「……沒什麼。只是在讚歎你敏捷的思維能力嘛。」依然痞痞地笑著，把自己面前的酒杯也斟滿，然後對著他舉杯。

「Cheers。」

冷光下他的眼魅惑一如既往，卻又帶著深深落寞。那落寞尖銳地刺入Sean心底。

那瞬間原有的防備還有敵意倏然斂去。心驀然軟下來。剩下深深的……心疼，還有，酸楚。於是沒再說話，順從地將滿滿一杯酒喝下。

這一年來，每日里都在髒亂的酒吧中混，喝慣的儘是劣酒，鼻中聞到的儘是嗆鼻的劣煙氣味。如今坐在這男人對面，對著他的眼，他的笑，唇抵著沁涼的玻璃杯緣，感受紅酒滑入喉中。這個時候，竟然恍惚中有種回到過去的感覺。而後他警醒，忙將思緒硬生生拉回來。

回來，Sean。

你無法再回到過去。

你也再無過去。

只是現在面對著這男人，這麼近的距離，他幾乎有種要崩潰的感覺。

濃濃的悲傷，心已經痛太多，痛得開始扭曲。

再不可能回到過去。

那念頭讓他幾乎發瘋，於是他放下杯，拋下一句「晚安」，然後幾乎是落荒而逃的，頭也不迴轉身就走。

華天緊握著手裡根本未沾唇的酒杯，望著他的背影，目光深邃。雖然並不希望和Sean共事，但他來了之後華天倒是輕鬆了很多，甚至到了無所事事的地步。

這不，現在Sean正聽老大的手下Jinu講解怎麼處理一些事宜，而華天反倒就這麼被傻傻地晾在一旁了。

旁聽了五分鐘後，某人開始出現神遊狀態，而在第六分鐘他就很明智的決定，這裡沒他的事了，還是乖乖的閃一邊涼快去吧。

於是，華天就這麼正大光明的在Jinu無言的目光中開溜了。

現在要去哪裡？

往常這個時候，通常他會被一堆需要處理的問題和文件砸死。很好，現在輪到那叫Sean的男人去操心了，他倒落得清閑。

算了，還是回房去補補覺吧。

嗯，這是個明智的選擇。

回到房中，發現Sean那個叫阿華的小弟也在。

看到華天進來，連忙起身恭敬地給他鞠了一躬。華天只點點頭，望他半晌，忽然想起了什麼。

「阿華，」他在床沿坐下來，「你……認識Sean多久了？」

「哦？」阿華一愣，然後思索半晌，「那個……嗯，大約有一年了吧！」

「……一年？」華天盯著他，目光銳利的深沉下來。

「嗯，是的，怎麼了？」阿華有些不明所以。

「沒什麼。」華天微微一笑，「那你對他的背景了解麼？」

「嗯……只有一些吧！Sean哥是中國人，聽說是孤兒，在後巷混的人大多數背景都差不多。」

「喔。」華天偏著頭，若有所思，「他……平時，都沒提到他的過去麼？」

「沒，很少。」阿華搖頭，「Sean哥平時都很沉默，除了要教訓囂張的小混混的時候，其餘時候他都是一個人很安靜的，好像在想著很多事情……不然就是坐在店門外，拉出衣服里的項鏈獃獃地看半天，叫他他也不應。」

「……項鏈？」華天直直望著他。

華天來到空曠無人的大廳，在吧台邊坐下，抓起酒瓶就倒了滿滿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