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9)
小說: 罪惡的救贖 作者:六号先生 字數:3236 更新時間:2019-09-22 01:23:32
「——你的傷口裂開了。」他蹙眉,目光緊緊地盯著華天的腹部。
包紮著的繃帶上是一大片殷然的血跡。
「噢。」華天自己低頭一看,然後就開始動手一圈圈拆開繃帶,「動作太大了。」
林雨很想罵他活該,只是看到那血跡又很不爭氣的罵不出來了,只能嘆息一聲,出去給他捎來醫療用品。
「謝謝,我自己來。」華天接過藥水繃帶,低頭處理傷口。
「你到底是逞強還是信不過我來著?」林雨忍不住問,口氣很沖。
然而,話出口便意識到,自己根本沒有理由,也沒有立場這麼問。尤其,是以這種口氣。這種責怪的口氣……
華天微微一怔,停下動作抬頭看著他。
「……沒那個意思,我只是……習慣自己來。」他的神情很無辜,明明沒有解釋的必要,還是說了,「小時候被老爸打,過後都是我自己上藥的。」
林雨怔怔地望著他,想到那一次在法國,他脫去上衣讓自己看背後的傷,心裡頓然澀澀的揪緊。
那時華天告訴他要努力讓自己強大起來。
他曾以為他做到了。他曾以為他如今已經很強大。再次見到這個男人後才發現,沒有變,一點都沒有變,他還是一樣弱得不堪一擊。
華天不再說話,自己麻利的清理傷口。
兩個人就此沉默下來。
氣氛正僵,一陣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讓兩人都瞬間受到驚嚇。
華天皺眉,從口袋中掏出手機。
「喂……」他的表情微微一變,「啊,老大……
「是……沒什麼,只是中了一槍,沒什麼大礙……我在——一個舊識這裡,暫時算是安全,傷也處理好了。」
林雨不由得嘆息一聲。雖然是胡扯的,但是用的詞還真是意外的恰當。
然後華天緘默了半晌。
「……是……我馬上回去。」
他掛上電話,繼續包紮自己的傷口。
林雨低哼一聲,「馬上回去?憑你現在的狀況?」
「有何不可?」華天挑眉,「我沒問題,只要你把我那件被你扣押住的衣服還我,我就能立馬走人。還是……你是看上我了,想要扣人,所以先扣衣?不錯,高明啊……」
「你——」林雨睜大眼,想罵又罵不出來,被他堵得回不了話。
性格還是一樣,就會說些有的沒的……
不由自主地就想到從前總被他說的話氣得不知該笑還是該罵,心底湧起一陣酸苦的情緒。
過了一天,林雨已經在飛往巴黎的飛機上。
這三天來他已經頹廢得夠了,所以還是決定早點到巴黎踩踩點,也早點進入狀況。再這麼頹廢下去他就別想混口飯吃了。像女人說的,絕對會把任務給搞砸的。
吃完飛機餐,林雨伸展著雙腿,順手抖開報紙隨意翻了幾頁。
本來只是漫不經心地隨手翻翻,然而目光在接觸到一則標題後霎時頓住。
他仔仔細細地看了兩遍新聞扼要:日本最大毒品交易黑幫山口組首腦會議昨被血洗,幾個重要人物皆無倖免,其餘黨羽多被接到通報的警方拘留。
林雨合上報紙,咬住下唇。
他沒記錯的話,山口組是那傢伙負責的。
血洗?
倒很像那傢伙的作風。
要搞垮一個幫派,最簡捷的做法莫過於將它的首腦除掉,群龍無首,自然也不會再有多大作為。只是,那傢伙前幾天才因幫派內亂而中槍傷,這才多久就已經搞出這麼大的風浪出來?
下意識地,很想掏出手機來打過去問問清楚。然而過了幾秒才遲鈍地察覺到,他現在是在飛機上,而且那傢伙的手機號也不知有沒有換,打過去未必找得到他。
林雨的手伸在口袋裡,握住手機,緊閉住眼壓制心中一陣陣翻捲起來的思潮。
「我的手機。有事CALL我。24小時全天候開機。」
過了多久了?五年?
只知道是很久很久了。久到積在心底成為毒素,每每輕輕一碰到那回憶,就要疼得渾身顫抖。
太多太多回憶了,即使他強迫自己不要去想,太多的回憶還是會隨時像月圓的潮汐滿溢上來。
他怎麼可能忘記,那麼多的回憶,和華天在一起的那幾年,那些記憶他怎麼可能丟失。
已經是,很多年過去了。
這麼多年了,他的手機是否還在為自己二十四小時全天候開機?是否隨時隨地,打過去,就還能再聽得到他的聲音。就像當年,他打電話告訴華天,我想見你。
林雨,你在痴心妄想。
他從沒有任何時候,像此刻一樣,覺得自己很蠢。蠢到讓自己想苦笑又想流淚。
同樣身為卧底,林雨和華天的工作性質卻不一樣。
其實嚴格來說,林雨的工作也並不真正算是「卧底」。林雨接的都是屬於短期性任務,只要搞到情報就算完成任務。而要搞到情報,最簡單的方法莫過於混進內部。
混進內部的方法有很多,他最常用的就是借故挑釁惹事,藉以讓自己被對方抓獲並「教訓」。就像當初在法國報仇心熾的他,隻身一人借故要與黑幫做交易,深入敵營去見托尼。
但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尚嫩的很,不夠成熟、不夠力量還不知天高地厚的跑去自投羅網的少年。如今他幾乎能輕鬆圓熟地拿下每一次任務指定的情報。
擱倒敵人、獲取情報,然後就算完,轉身走人。
華天不一樣。
他從賀澤的口中得知,華天的工作性質都是長期的。也就是像之前林雨混進黑幫,跟在老大身邊一樣。
表現出忠誠,獲取首腦的信任,然後再伺機從內部搞垮整個幫派。
這一類的卧底,通常需要很強的心理素質。
待在敵營里,跟在敵人身邊,還要每一天、無時無刻不表現出忠心耿耿的樣子,以假身份過活,長時間下來,真的很累。
是的,當初在黑幫的那一段日子,他很清楚,如果沒有華天在自己身邊,無論什麼時候都支持自己,陪著自己,他恐怕早就壓抑過度而崩潰了。
這種任務很挑戰人的忍耐度。
當初,他有多少次,差點因為無法再忍耐下去而瘋狂的想豁出去直接對老大開上一槍,不顧後果,大家來個一幹二凈?
當時他有種錯覺,覺得自己就要這麼無休止的拖拉下去了。
所以在青幫的日子裡,最輕鬆的,反而是自己失憶了的那段時期。
沒有後顧之憂,不知道自己在服事自己的敵人,做什麼都是理所當然。
所以有時候,他真的希望,那個時候就讓自己永遠不記得,永遠不要恢復記憶,就好了。
或許如果他沒有恢復記憶,那麼他就會一直在黑幫、一直在華天身邊,黑幫不會解散,他不會離開華天——
不會,搞成像今天這種局面。
無法收拾的局面。
但是,一切都只是「如果」而已不是麼。
一切都已經造成了,被他一手塑造成這個樣子了,不是麼。
那麼,他現在又這樣緬懷過去,想著「如果」,又算什麼。
不可能,再回到過去了,不是嗎。
林雨何曾變得如此婆媽了?
當初決定要拋下一切做卧底時,不是也決定得如此幹脆利索麼。只是當過一次長期性卧底,林雨已經嘗到過那種壓抑隱忍到折磨心智的經歷。華天又怎麼能長期性做這種工作?
或許——那傢伙天生就比他有更強的心理承受能力。
他一直都比自己強大,不是麼?
不論是身還是心。
因為他經歷過的,遠遠比自己多得多。
抵達巴黎後時間還很寬裕,林雨徑自先到酒店去訂房。
由於是短期性任務,所以通常他都在酒店下榻,除了有時在那個地區有區負責人可以提供要員住宿,那他也樂得省些錢。雖然他的錢已經算是多得花不完。
訂了房,放下簡便的行李,林雨換上輕便的休閑裝便出去轉轉。
現在是夏季,許多巴黎人都到外地避暑,平常喧鬧的巴黎難得的安靜清透。
這樣也好,林雨討厭嘈雜,正好落得個清凈。
林蔭大道上路人三三兩兩的經過,風中夾卷著紛飛的落葉。
林雨腦子一昏,然後就感覺到熟悉而濃重的男人氣息和著淡淡的血腥味沖了上來,充斥了整個感官。
華天一隻手緊扣住他的下頷,另一手扳住他的肩,吻得狂放而大膽,簡直可以用往死里去來形容。
林雨的理智在叫他反抗,然而潛意識和身體的本能都很自然的開始回應這個吻。
根本不能控制。
感覺得到了回應,男人吻得更深,同時將他的身軀鉗製得更緊。
林雨一邊回吻,一邊將兩手攀上他寬闊的肩,而後順著他厚實的胸膛一路游下。
男人被他這個動作引發出更為粗重的喘息聲,將唇下移到他修長的頸,順著頸側由上往下一滑,停留在鎖骨交匯的地方以舌尖輕挑。
林雨仰起頭,喘息凌亂,此時此刻,完完全全失去自製的能力。
情慾似乎以一種有形有質的形態在房間里肆虐的升騰流竄,將其餘一切都排除在外。只剩下徹底而純粹的慾望,濃度極高的充斥整個空間。
然而,當林雨的手一路下移到華天的腹部,那一股狂熱的慾望驀然硬生生止住。
「喂,你……停下來——」他開始掙扎著想要推開華天,華天聽而不聞,繼續他的動作。
林雨蹙眉,抬起一隻血淋淋的手一把推開他。
「你是想要失血過多還是傷口感染而死?」他退後兩步,拉開安全距離,然後毫不客氣地問。
「……兩種都不好,我能不能選做愛至死?」華天低頭看一下自己的腹部,沒正經的笑著,沙啞的聲調里仍有著揮之不去的渴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