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清晨，華天在洗浴間里盥洗時，林雨來到露台上打電話。

「喂，賀澤，是我。」他靠在欄桿上，看著漸漸亮起來的天，再往上還是一片深深的墨藍，「上回讓你替我查的……有結果了麼？」

「……」電話那頭的賀澤沉默了一下。

「可別告訴我，你根本還沒開始查。」林雨在晨光里眯著眼，神態慵懶，語氣里卻有一絲危險的味道。

「林雨啊。」賀澤嘆氣，「不是我不想幫你……只是，如果查到了，你又會怎麼做？」

林雨笑了一聲，那笑聲冷到極點，「你說呢？我還能怎麼做？」

「林雨。問問你自己吧……你是真的想殺了他麼？」

「賀澤，他殺了我父母。」林雨伸了個懶腰，語氣像是在閑話家常一樣，卻隱隱帶出一個信息：廢話。

「……好，我不跟你爭這個。」賀澤投降，他知道自己的弟弟有多犟，認準了條死理兒就會堅持到底，「你知道黑幫一解散，這個case就已經關上了。」

「那又如何？可別告訴我你這個情報科主任連這點資料都查不到。」林雨哼一聲，「黑幫解散了沒錯……但是他還活著。他還有很多殘存的黨羽。」

「但是他們從黑幫瓦解的那個時候起就銷聲匿跡了。一直到現在，三年沒有消息。你以為我想找到他們就找得到嗎？」賀澤的語氣里有了絲半真半假的怒氣。

林雨沉默了半晌，然後再開口。

「反正你查就是了……如果你查不到，我也會親手查出來的，那個混蛋在哪裡。不管用多少時間。然後——」他沒有說下去。

「林雨……已經過去了，已經是將近二十年前的事情了。」賀澤的喟嘆很無力。

林雨沒有答腔，語調淡然，「掛了。」

將電話掛上時，正好感覺到身後那男人靠近自己，雙手圈在自己的腰上。

「怎麼了？」他的唇靠在自己耳後，清爽的氣息近在咫尺。

「沒什麼，只是讓人給我查些情報。」林雨笑了一下，回過身去吻他。

「需要幫忙麼？我掌握的情報網和人脈也算挺廣的。」華天輕吻了他的鼻尖一下。

「不用了，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林雨淡淡地說，「餓了麼？去吃早餐吧。」

用早餐時華天問林雨，「你什麼時候開始任務？」

「也沒什麼特定的時間……我隨時可以開始的。我的工作性質比較自由。距離限期的時間還很寬裕。」林雨端起咖啡被來啜了一口。

「需要幫忙麼？雖然我知道你可以輕鬆應付任務，你的經驗比我多。」華天也啜了口咖啡，然後臉馬上皺了起來。

「不用了，我自己一個人能行。」林雨看著他一瞬間變化的表情，「你怎麼了？」

「……我第一次喝到這麼難喝的咖啡。居然還是酸的……」華天掙扎了半晌，終於努力將咖啡給吞了下去。

「……」林雨半晌無語，「在巴黎喝咖啡，這可是很多人都追求的浪漫，居然被你詆毀成這個樣子……」

「去他的浪漫，對我來說來場痛快淋漓的槍戰更浪漫。」華天不屑地撇了下嘴，「而且我也沒說錯，這咖啡真是難喝的不能入口。」

「說的也是，所以從前你每次都寧願直接把我撲倒在床上——我也不奢求你能懂浪漫了。」林雨眯起眼，勾起的嘴角半是嘲諷半是戲謔。

華天笑了起來，「你還真了解我……不過，說真的，你要我浪漫，我也能從善如流地浪漫得你起雞皮疙瘩。我從前在女人里還是很吃香的啊……」

「那不是靠浪漫，那是靠你這副臭皮囊。」林雨低下頭繼續吃他的早餐。

「對呀，所以你也承認我是長得很帥麼，男女通殺啊。」華天將雙手十指交扣，撐在下巴上。

「……」林雨懶得再理他，索性充耳不聞什麼也不說，專註在他的早餐上。

「既然時間還很寬裕，一會兒要不要到處轉轉？難得來到巴黎，天天待在酒店房裡太浪費了……當然，如果你要天天待在房裡，我也可以幫你打發時間的……免費服務啊。」華天換了個話題，但是不論什麼話題，最後總是會讓他扯到某一方面去。

林雨停下刀叉，抬起頭來，「華天，你好像很閑？」

「這段時間是很閑沒錯。要沒有點消遣我準會悶死。」華天伸了個懶腰，顯然不以為有什麼不妥。

「……你不用工作？」林雨翻了個白眼，幹脆直接說出重點。

「我請假度蜜月。」華天想也不想直接冒出句不三不四的話來。簡直語不驚人死不休。

林雨差點被他這句話給噎到，抓起刀子來瞪著他。

「——開玩笑的。」華天迅速地往後拉開一段安全距離，順便舉起手來隨時準備防禦，「我這段時間沒有任務。」

「沒有任務？」林雨皺眉，神色有點疑惑。

「我和你的工作性質不同。我接的都是長期性任務……所以每一次任務結束後都會有段空檔。」華天聳聳肩，「要不然你以為我不是人啊，才剛在一個幫派當完卧底馬上又混進另一個幫派……遲早精神分裂。」

「喔。」華天想起他在黑幫的那段日子……很能感同身受。

卧底這工作，還真不是人做的。

「那你下一次任務什麼時候開始？」他問。

「誰知道？等待任務通知吧。」華天一臉無所謂的漫不經心，「任務一開始，又得在某個幫派里長期潛伏了。或許又得做長達數年的忠心手下了。」

「嗯。」林雨沒再說什麼，又低下頭來吃他的東西。

只是，他要問的，其實不是這個。

不是關於他的工作。不是關於他什麼時候會接到任務……

而是，他什麼時候會離開自己。

心裡很清楚的明白，就他們兩人這種居無定所的工作性質，不可能一直在一起。像他，今天在巴黎，或許下個星期又飛美國了……華天在某一個地方的的停留時間或許長些，然而他們這種四處流離的人，過得一天是一天，沒有資格去追求安定的生活。

根本，是奢求。

能和一個人永遠在一起，現世安穩歲月靜好地過完下半生……簡直就是個笑話。

誰讓他們都選擇了這樣一種生活方式？

是自己作的選擇，有什麼立場難過，有什麼資格講求安穩？

「在一起」，這三個字諷刺得讓人想苦笑。

就這麼簡單，在一起，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只是予他們卻是遙遠得無法企及的事情。

華天，我和你……根本就無法在一起，對吧？

那麼，你千里迢迢地追來巴黎，又有什麼意義？

只是我想說……就算毫無意義……我還是想說……謝謝你。

謝謝你追過來，謝謝你想要見我。

第五章（13）的偽H已發至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