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餓了，肚子餓了，行了吧！」林雨白他一眼。

「行行行，馬上給你捎吃的來。」華天忍住笑扣上扣帶，套上上衣，走進洗浴間洗手。

嘆息，他怎麼貌似淪為僕人階級了。可悲啊。更可悲的是他自己卻心甘情願。

「對了，賀澤好像有事找你。你手機應該都被他打爆了。」他一臉一手濕淋淋的自洗浴間走出來。

「喔，我的手機好像被那群傢伙給搜去了。算了，再買過一個好了。」林雨翻了個身，打了個呵欠，拉過枕頭來蒙住臉。

「你不打算給他回個信？他好像擔心死了。」華天在床邊坐下，揉揉他露在雪白枕頭外邊凌亂的發。

「你怎麼把我當狗一樣摸。」林雨從枕頭下抬起頭抱怨，「嗯……你就幫我告訴他，我短期內會回中國一趟，有什麼事到時再說吧。」

「怎麼會把你當狗，你比較像貓。」華天抿唇一笑，躲過凌空飛來的枕頭，「怎麼突然要回去？」

「喔，沒什麼啊，只是突然感覺想回去一趟。」林雨用手背掩住嘴，又打了個呵欠。

「那我陪你回去。」華天趴在他身邊，將頭探到他的臉上方。

「你好像遊手好閒很久了，不務正業，盡跟著我跑來跑去幹嘛？」林雨頭也不抬。

「都說過了，我最近任務空缺中啊。不知是行情不好，還是最近太平盛世。」華天坐起身來。

「隨便你。」林雨閉著眼，「我快餓死了，你就別磨蹭了。」

「好，你再躺一下吧，我很快回來。」華天吻了下他汗濕的額，起身走出去。

賀澤萬萬沒想到的是，林雨回國後和他第一次碰面的地方，居然會是在醫院緊急手術室外。

林雨回國那天，他接到林雨的電話，然後立馬就趕到了醫院。

他在緊急手術室外看到了木然站立著一動不動的林雨。

即使只遠遠看去，那背影的輪廓線條都透著濃濃的風塵疲敝。

賀澤趕上前去，「怎麼回事？」

林雨轉頭看他一眼，那一眼差點沒把他嚇死。

那目光空洞到幾乎可以看穿，什麼神情也沒有。

「就像我電話里說的一樣。車禍。」林雨的語調平靜到毫無波瀾。

不只是目光與語調，他整個人都虛得像死掉了一樣，直直站著的姿勢都失魂落魄到頂點，像是已經維持這個姿勢在同一個地方站了好幾個小時一樣。

賀澤將目光下移，看到他的白襯衫領口上點點斑駁的血跡。

「車禍？」再一次確認他在電話里聽到的消息，卻還是一點也不真實。

賀澤轉回頭去，盯著手術室的門，沒有說話。

賀澤看著他的側面，心忽然很寒。

他覺得賀澤的輪廓看起來很累。

「可是……怎麼會？」他問了個連自己都覺得白痴的問題。

林雨沒有回答他。

別說是賀澤，連在現場親身目擊的他本身，一直到現在都還覺得一點也不真實。

下機後出了機場，天色已近晚，兩個人坐在路邊長椅上小息片刻。

華天伸出手指揉揉他疲憊的眉心，笑著問他要不要來杯咖啡。

然後他看著華天起身，越過人流車流走過馬路對面的自動販賣機前，背影修長勻稱的線條隱沒在一片閃爍的燈影流麗中，洇開幻沒成一片夢一般不真實的模糊剪影。

他看著華天兩手握著兩個紙杯，站在馬路對面，等著越過馬路時還望向自己笑。

一片燈影流動閃幻中，他那一抹毫無雜質的笑奪人心魄。

林雨看著那笑容，就恍惚了起來。

因而接下來的一切像是瞬間閃過，模糊而又虛幻，讓他的視網膜無法完全捕捉。

他只能看著一幅幅紛亂破碎的畫面閃過。

他看著兩個紙杯劃過一道拋物線飛到空中，在最高點稍微停頓而後再順著自由落體線落下，潑散了一地濡濕的暗黃。

結果目光就這麼不明不白地直直膠著地上那一灘暗色液體，再無法移動。

直到另一種液體安安靜靜地緩緩滲開來，與先前的洇在一起，進入他的視界。

他驀然把目光往旁一拉，正好看到男人斜斜倒在地上的靜止身影。

男人往上的目光與他相遇，僅僅一瞬，而後眼瞼便垂了下來。

再然後，他身上所有知覺才倏然而返，周遭一片混亂與嘈雜才撲涌而來。

整個過程中他一直沒辦法回過神來，意識都渾渾噩噩的。

一直到現在，維持著同一個姿勢站立在同一個地方許久許久，他還是恍惚得無法理清一切。

「賀澤。」他有半晌失神，忽然很想確認有人在自己身邊。

「嗯？」賀澤靠近他。

林雨深呼吸了很多次才說得出話來。

「我不能再失去他。」

這一句話，他說得很用力。

「嗯，我知道。」賀澤半晌無言，而後只能這麼回應。

他用力攬過林雨的肩，「沒事。」

除了這個動作，這句話，他也什麼都做不到、說不到了。

「只有這個時候你才有個當朋友的模樣。」林雨轉過頭，終於扯開一抹很淡的笑。

「死小子。」賀澤哼了一聲，卻沒再說話。

賀澤不確定林雨到底站了多久，只是等到後來，他都已經累得不得不坐下了。

想叫林雨過來坐下，只是看著他站著的姿勢，就把話給扼了回去。

反正說了也沒用。

人的性格會變，只是他很確定這個朋友倔強的性格一直沒有變到。

當手術室門上的燈終於滅了的時候，他都已經快累癱了。

手術順利結束，醫師的初步報告結果是性命無礙，只是腦部受創傷，仍處於昏迷狀態。

林雨沒說什麼，賀澤倒是覺得非常鬱悶，想華天是什麼樣的人物，什麼大風大浪沒經過，居然就一場車禍……

雖然沒性命大礙，但套用他自己的話，的確還是窩囊了點。

靠，這傢伙過馬路都沒看車的麼？他心裡暗罵了一聲。

想到這裡，忽然發現有點不對勁。

「林雨，撞到他的人……」他拉住林雨的胳膊。

「是撞後逃。」林雨簡短地說，看了賀澤一眼，自動補上，「沒看清車牌號。」

這點賀澤倒沒說什麼，突髮狀況之下，能維持冷靜就很好了，誰還想到去看車牌號。

他沉默著陪林雨走到病床前。

林雨沒什麼過激的反應，看了看床上被紗布包紮著頭顱的男人，呼吸也還算平順，沒出現多少情緒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