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半。

車身溫柔地移動，憑著這種感覺，柯刑警只能判斷出這是一輛高檔轎車。他不知道要去哪裡。他做夢也沒想到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膽敢綁架他。他夾在兩邊的大塊頭之間，眼睛上蒙了眼罩。此時的他感覺到的不是恐懼，而是哭笑不得。

面對接二連三的電話和叱責，他不停地抽煙，直抽到喉嚨沙啞，這應該算是問題的起源了。他覺得自己應該出去放放風，於是就去散步。雖說最近因為案件而心情複雜，但是兩個大塊頭從後面靠攏自己都沒有察覺，這真是百口莫辯的重大失誤。他們低聲說道：「有人想見你。」

那個聲音很恐怖，就連多年來經歷了無數大小暴力事件的柯刑警聽了也不寒而慄。這個聲音不是威脅。這些人的話都是最直接的字面意思，不打折扣。這都是些說到做到的傢伙。

想見我的人！

既然擁有這樣的手下，可見那個人也絕非等閑之輩，肯定不會在明處活動。

如果他們想置我於死地，那麼我早就上西天了。想到這裡，柯刑警緩緩點頭，跟著他們走向索納塔。他的眼睛被蒙了眼罩。大約二十分鐘後，他們換上了這輛車。柯刑警戴著眼罩，看不見是什麼汽車。透過汽車發動機的聲音和車內的空氣，以及乘車的感覺來看，肯定是最高檔的轎車。他聚精會神地聽著發動機的聲音。坐在前面副駕駛座上的人說話了：「果然是柯刑警，竟然在聽發動機的聲音。不用那麼辛苦了，這輛車是雅科仕。」

儘管只是短暫的瞬間，然而柯刑警的確很吃驚。吃驚於這個人的大膽，以及看出自己意圖的敏銳，看來這些對手絕對不好對付。尤其是這回聽到的聲音，竟然包含著溫暖和從容。看來他們連細微的事情也都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做好充分的準備，那就意味著讓自己徹底服從他們的方式，否則就會果斷嚴厲地強迫他服從。果斷大膽的盡頭，自然會有殺人這個結果了，柯刑警不可能不知道。

汽車開了很久，終於停了下來。大塊頭幫他下了車。風中摻雜著鹹味。剛才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馬上就可以見到了。到了之後，我們肯定會幫你摘掉眼罩。雅科仕已經送到了廢車場，剛開始乘坐的索納塔現在已經變成了廢鐵。即使日後再來這裡，也什麼都沒有了。你應該明白這是什麼意思。馬上就要見到了，跟這位交談過之後，你就可以離開了。就這麼簡單。」

聲音冷靜而從容，說話內容也很明了。至少柯刑警可以確定，他們並不想加害自己。說話的人也是想明確傳達給他這樣的意圖。

他們下了樓梯，似乎要去地下室。他聽見鐵門的響聲，隨後好像走進了某個房間。在他們的引領之下，柯刑警坐在了椅子上。眼罩摘掉了，眼睛生痛。出於自尊，他還不能眨眼睛。不一會兒，他看到一位老人坐在自己面前。

老人油光光的臉似乎有點兒熟悉。他是中國人，年紀很大了。除此之外，他什麼也看不出來。每天從早到晚接觸油，連手上的皺紋縫隙里都油光閃閃。他經過的地方漂浮著飛濺的油味。他知道，這也是故意製造出來的。

老人自我介紹，說他姓巴。他和柯刑警交談了很久。

聽老人說完以後，柯刑警很想抽煙。

「您的意思是說，九龍會真的開始行動了？」

老人濃密的皺紋輕輕蠕動。

「好像是這樣。」

「真像您所說得那樣存在著什麼計劃嗎？」

「也許他們真的想要實施這個計劃。環刀不是已經出現了嗎？」

「環刀？」

老人喝了口茶，緩緩地說道：「你是警察，你應該知道。你覺得嫌疑犯為什麼要做那種事呢？為什麼要把作案過程的錄像帶發給電視台？而不是上載到互聯網？」

這也是柯刑警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電視台的電波可以傳播到全世界，而且不同於隨意操作的網路，有著特別的力量，這就是公信力。」

柯刑警這才理解嫌疑犯冒著風險，寄CD給電視台的理由。也知道了嫌疑犯為什麼不在意是否進行馬賽克處理。只要播出就行了，這是嫌疑犯的目的。

柯刑警腦子裡的謎團在亂七八糟地旋轉。

「那麼，環刀本來在日本嗎？」

「也許是吧，不過也有可能是從中國悄悄偷到日本去的。」

「……」

「環刀從哪裡開始並不重要，就像權力。權力始於何時並不重要，關鍵是現在掌權的人是誰，那把刀瞄準了誰。」

柯刑警小心翼翼地問道：「您為什麼對我說這些？」

「呵呵呵。」

老人又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喝了起來。

「這些人懂得刺激別人的痛處。雖然在日本成功了，但是我們沒想到他們會出現在這裡。」

「沒想到？」

「對不起，我要問你幾件事，你可以不回答，因為你也可能不知道。你負責這件事之後，有什麼是正常解決的嗎？像你們這樣了不起的警察為什麼到現在連個線索都沒找到呢？逃走的兇手分明就在境內，而且正在展開犯罪活動。今後不知道還要殺死幾個人。你可能會問，我們為什麼不去阻止。我們試圖阻止了，然而那個傢伙的能力的確超出我們的想像，我們好幾次都失敗了。」

這句話觸動了他心中的疑惑。

「你問我為什麼要對你說這些，我希望你能解決那些幫助他的人。那麼我們就能阻止這個傢伙，然後把他交給你。」

老人喝光了剩下的茶水。

「如果龍有兩個腦袋，就會相互殘殺。一個就足夠了。」

剎那間，閃電掠過柯刑警的腦海。直到這時，他才想起很久以前連同國際刑警組織調查時閱讀過的文件。老人自我解釋姓巴的時候，怎麼會沒想到呢，柯刑警實在難以理解。

柯刑警抬起頭，看了看老人。

這位身高只有一米五左右的矮個子老人，竟然就是掌管華僑和中國之夜的三合會首領。他怎麼也難以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