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3)
小說: 罪惡的救贖 作者:六号先生 字數:3337 更新時間:2019-09-22 01:23:34
早晨五點。
一大早,就下了濃濃的大霧。庭院里靜靜流淌的水聲搖曳著大霧。
他昏昏欲睡地坐起來,渾身乏力,哪個部位都不舒服,但是精神仍然沒有放鬆。
老人最終也沒有屈服。這是個面對肉體的死亡都面不改色的人物。平生知己,也就是方刑警父親去世的時候,他也若無其事。儘管有無數弟子,然而他卻是個孤獨的老人,身邊只有Danny陪伴。如今連自己的左膀右臂都要砍掉。無可……救藥。他現在總算明白為什麼有人說老人像泰山了。
他慢慢地站起來,穿上整整齊齊地疊在旁邊的衣服。打開手提包,裡面是在東京黑市買來的黑槍。「等您離開的時候,我會把槍還給您」,進門的時候,看守在門口的人這樣說著,收走了他的手槍。沒有比這更明確的信息了,就是催他離開的意思。
他露出疲憊的微笑,合上了手提包。原以為老人讓自己來北海道,心裡才懷揣著朦朧的希望。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可憐,好凄涼。
難道你還不知道嗎?他是中本伸一,鐵佛中本伸一。
他決定爽快地與命運抗爭,做出了回國的決定,不過真正做到也不容易。說不定在走出這個大門的瞬間,就會被人殺害。他已經儘力做了能做的一切,反而更加坦然和輕鬆了。
既然無法躲避,那就勇敢面對。既然老人交還了手槍,讓他離開,那麼也沒必要死皮賴臉地留下來了。
他推開門,走過寧靜的走廊,決定悄悄離開這個地方。
庭院里大霧瀰漫,潺潺的流水聲傳到耳畔。他的心情輕鬆多了,認真地看了看這個庭院。這是他小時候捉迷藏的地方,曾經不小心掉進小河,因為驚動了河裡的魚而受到批評。修鍊武術的時候,他也經常逃跑,藏身在這裡。他搖了搖頭,努力擺脫這些回憶,穿過大霧,朝正門走去。
這時,他身後的廊台門開了,熟悉的腳步聲傳來。
他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去。老人站在大霧深處。他來不及多想,快步跑到老人面前,慢慢地行了大禮。一次,兩次,然後站起身來。當他準備第三次伏下身體的時候,一雙手抓住了他的手臂。老人走向廊台,硬朗的雙手緊緊抓住了方刑警的胳膊。羞愧和心亂,以及背叛老人的內疚令他百感交集。突然間,淚水奪眶而出,身體也在輕輕顫抖。終於,她哽咽著說出了很久以來都想說卻說不出口的那句話:「老師……老師……我……錯了。」
他放聲大哭,全身劇烈顫抖。他依然保持著想要行禮的姿勢,雙手貼在額頭,輕聲嗚咽。如果不是老人雙手扶住他,他肯定已經倒在地上了。他哽咽著說道:「您……承認……我這個……弟子……」
老人斬釘截鐵地打斷了他的話:「一日為徒,終生為徒。」
聽到這個聲音的瞬間,方刑警的雙腿立刻變軟了,再也支撐不住。高出老人一頭的方刑警,此刻無力地倒在老人的懷裡,任由淚水靜靜地流淌。他默默地哭了很久,淚水打濕了老人的左肩。老人什麼也沒有說。
上午十一點。
香噴噴的味道把他從睡夢中喚醒。他似乎睡了很久。旁邊放著一張紙條,告訴他雖然自己請了月假,但如果不上班,可能會有人懷疑,所以要出去。他打了電話,結果聽到了驚人的消息,令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柯刑警豪爽的面容浮現在眼前。他在內查過程中回家,留下遺書,這些都值得懷疑。
他有點兒頭暈,再加上昨天活動過於劇烈,腹部有些疼痛,不過還能勉強撐住。他站起來,走到餐桌邊。飯很粘稠,像粥。江刑警強忍眼淚,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他走出了金刑警的家。簡單地颳了鬍子,多少有點兒人樣了。來到稍大些的胡同,馬上就有計程車開過來。
「打電話讓我拿錢出來,然後就掛斷電話,怎麼可以這樣呢?再說你現在這個樣子,打算到哪兒去?沈刑警已經醒了,事情就交給他吧。」
謝天謝地,真的謝天謝地。但是現在要去的地方,必須親自去。
「沈刑警剛剛蘇醒,而我昨天就醒過來了,所以我去應該好些吧。」
江刑警面帶微笑。金刑警遞過自己的手機。
「如果聯繫不上,會更擔心的。」
江刑警點了點頭,計程車出發了。
下午四點二十分。
也許是體力消耗過多,再加上思慮過度的緣故,腹部幾乎要斷裂。眼前再次浮現出被刀刺傷時的情景,疼痛似乎更劇烈了。江刑警彎著腰,疼得大汗淋漓。
脖子周圍的襯衫已經被汗水濕透了。即便這樣,他的手裡仍然不停地按著遙控器,期待著某輛汽車作出反應。
坐上汽車,疼痛似乎可以忍耐了。他調整座位和車鏡,打著了火,慢慢地開車,同時觀察附近有沒有可疑的人。沒有什麼異常。
幾滴雨點兒落在車窗上,越來越大,很快就看不清路了。窗外似乎變成了白蒙蒙的世界。大雨傾盆而至。路上車輛不多,而且是白天,還好能看見車道。也許是身體狀態的緣故,江刑警感覺到從未有過的緊張。
突然,後面有車燈閃爍。猛亮車燈,看來是有急事。江刑警把車開到路邊,想讓後面的車過去。他亮了右側車燈,示意後面的車可以超車。
晚上十點半。
建築物里露出了華麗的燈光和優雅的古典音樂。庭院相當寬敞。
院子里燈火通明,後面藏著監控系統。政治、經濟、社會、文化、外交等方面的地下交易都在這裡進行。
河野寺崎點燃一支煙。這時,大使館特等武官阿部左之走了過來。
「事務官先生,大使先生讓您先回去,像以前那樣……」
河野寺崎點了點頭。阿部左之還沒有離開。河野寺崎意識到他是在等待自己的指示。
「情況怎麼樣?」
「跟著會長上了三樓。」
「和高遠吉會長嗎?」
「是的,還有……」
「好了,我知道了。」
不用聽,他也知道阿部左之要說什麼。兩個人一起上去了,後面肯定跟著四五個女人。
「還像上次那樣。」
「是,明白。」
阿部左之畢恭畢敬地彎腰回答。
「你留下來侍奉大使先生。」
「是。」
阿部左之拿起無線對講機,做了幾句指示。不一會兒,日本大使的專用豪華轎車停在了河野寺崎面前。河野寺崎坐在後座上。轎車駛向日本大使館。河野寺崎在心裡祈禱,希望這是最後一次。
河野寺崎的願望實現了。然而問題在於,他的願望是透過他能預想到的最惡劣的方法實現的。
阿部左之等到早晨,徵得主人的同意之後,他去了位於三層的房間。他看到的是四個女人的屍體。她們的太陽穴部位有個小洞,鮮血染紅了赤裸裸的身體。還有些見證這場奢華淫亂的宴會的亂七八糟的物品,以及瞪大眼睛,倒在這些物品旁邊的高會長的冰冷屍體。
日本大使不見了蹤影。
晚上十一點。
國昭的情緒明顯激動起來。他一頁頁翻看著自己想要的東西,又想起了森江瞳的報告。
別人做不到的事情,我做到了。我們大日本帝國將因此重新衝出東亞,稱霸世界。
儘管是偶然,然而森江瞳的確了解了這個東西的部分秘密,就讓他耿耿於懷。放在水裡會出現出文字,這當然是最淺顯的問題。祖輩流傳的秘密絕對不在於此。這個秘密只有在自己臨死的時候才能說破,就像當初得到這個秘密的時候一樣。他想起三十年前得知這個秘密時的情景。直到被認定為公安四十四的實質繼承者,繼承傳統之後,也沒有人告訴他這個秘密。
第一次聽到這個秘密的時候,他甚至覺得這是老人臨終前的痴呆癥狀。公安四十四是暗中支配日本的組織。決定首相的不是議會,而是我們公安四十四。
十一年前,新民黨的力量逐漸擴張,黨首被推舉為首相。但是,黨首的思想很值得懷疑。因為慰安婦問題道歉,這倒可以看作是政治手段,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對於領土紛爭問題,他對俄羅斯、韓國和中國採取的措施卻是大日本首相不應該做的。要不是他在發送官方書函前夜死於心肌梗死,大日本肯定會威信掃地,在國際社會抬不起頭來。衝破危機,勉強維持大日本局面的當然是公安四十四。
這樣的鐵血隊伍里竟然出現了想要脫離的人,他們大多是弱者或者機會主義者,有些是絕對不能脫離隊伍的人物。他們有著各自的政治、經濟基礎,不能對他們隨意處置。但是,每個人都有軟肋,而所有人都反對都掌握在公安四十四手中。皇室也不例外。關於祖先源流的無可改變的證據就是束縛他們、控制他們的重要繩索。
這支鐵血隊伍就是透過一道道繩索有條不紊地控制著日本,然而我們漏掉了核心。那就是統治東北亞時期。大日本帝國的建設者們在東亞立下的赫赫戰功。硬幣有兩面,刀也有背和刃。世事皆如此,掌握刀柄的人,刀的用處也截然不同。建設者們的赫赫戰功是東南亞國家的血淚換來的。建設者們的子孫後代肯定不願意讓自己祖先的功績和名聲落入他國,這是一把雙刃劍,也是重要的繩索。
藏在這裡面的就是名單和功績,以及他們經營大東亞留下的結果。關於活體實驗的秘密戰後有所泄露,但是這隻是記錄在案的極小部分秘密而已。
因為有了這個東西,我成了日本,甚至整個東亞的實質統治者。我會慢慢分析,找到所有物品的位置。我要把所有的繩索派上用場,全部朝著我想要的方向,同時……
國昭的臉上綻開了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