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姜文繼續發狂。藥勁兒一過，他就開始撞牆。沒過多久，一則恐怖的消息傳來了。他們給渾身是血的姜文穿上了束縛衣，嘴巴里還塞了個護齒套。這還不算什麼。最恐怖的是姜文每隔一個小時就會接受一次不明注射。「漢尼拔博士」最終兌現了自己的承諾。他要把姜文送到未知的世界去。

金勇說他們給姜文用的藥就是當初禹永在用過的那種。他說用那種方式打藥的話，人不出半天就會變成殭屍，並且藥效會持續作用，也就是說會完全進入痴呆狀態。禹永在就是個例子。他和姜文一樣先被注射了藥物，然後又被送進了ECT室，出來以後就變成了現在這副德行。蘇清野在隔離室附近徘徊，因為他害怕姜文也會被他們推進ECT室，所以他必須在外面守著。此時此刻，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之中。

傍晚時分，清理工套用金勇的說法形容了一下姜文的情況。

「已經變成殭屍了。」

七月的最後一個周六。姜文被關進隔離室的第五天。從一大早開始整個病房區就顯得很詭異。大家都有氣無力地做著操。A座也好，B座也罷，總會因為一些小事而變得吵吵鬧鬧的。工作組的哨聲像交響樂一樣此起彼伏。

混亂直到下午三點才結束。

蘇清野和老人在休息室里轉悠。護士室里擠滿了人。上白班的徐北喬、上下午班的「小護士」、護理師、「漢尼拔博士」，還有一個陌生男子。陌生男子看起來並不那麼陌生。大概四十歲左右，長得很像姜文。身高、體型、五官、氣質都和姜文一模一樣。蘇清野幾乎可以肯定他就是姜文偃。

護理師最先出來，隨後徐北喬把陌生男子和「漢尼拔博士」帶出了護士室。男子看了看四周稱讚醫院很安靜。「漢尼拔博士」很不高興地瞪了蘇清野和老人一眼。蘇清野趕緊溜進了吸煙室。透過反光的玻璃窗，蘇清野看見三個人朝隔離室走去。

「我要和他單獨談談。」

陌生男子在隔離室門口道。「博士」不太同意：「那樣太危險了。雖然現在的情況稍微好些，但最好還是讓護士陪您一起進去……」

「五分鐘後來接我吧。」

溫柔的聲音中透著幾分威嚴。「漢尼拔博士」和徐北喬乖乖地退回了護士室。蘇清野和老人往B座方向走去。蘇清野慢悠悠地晃著，腦子裡充滿了問號。姜文偃來這兒幹嘛？是因為姜文「放信鴿」所以過來警告他呢？還是因為他這兩天發狂特意過來看看？又或是姜文身上還有他想要的東西？難道他想讓姜文永遠閉嘴？

在走廊上轉了兩圈之後，徐北喬打開了隔離室的門。陌生男子從裡面出來後直接進了護士室。蘇清野繼續遊盪了一圈便鑽進了吸煙室。站在陽台上，蘇清野看見兩輛小轎車正一前一後地從烏雲籠罩的樹林里穿過。一輛黑色的，一輛白色的。休息室的電視正好鎖定在新聞。熒幕下方的滾動字幕上打出了颱風登陸預警幾個字。

下午五點。天空已經完全籠罩在烏雲之中。雨還沒有下。蘇清野正在食堂里沖咖啡。老人坐在窗戶邊上的餐桌前獃獃地望著外面。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幹癟的嘴巴一直在不停地抽動著。

「蘇先生，道辰還在睡覺嗎？」老人冷不丁地問蘇清野。

「他是不是腦袋上纏著繃帶，一直在睡覺？」

蘇清野驚訝得差點打翻手上的咖啡。老人居然還記得前天晚上從清理工那兒聽到的內容。

「他今天會從隔離室出來嗎？」

就在這時，金勇氣喘吁吁地跑進了食堂。他替蘇清野回答了這個問題。

「出來了，出來了！姜文從隔離室出來了！」

蘇清野背著老人沖了出去。A座的走廊好像變長了好幾十倍。老人在背上一個勁兒地催他「快點，再快點！」蘇清野像被勒住韁繩的馬一樣停在了宿舍門口。姜文正站在自己的床邊，腦袋上纏著繃帶。老人哽咽地喊道：「道……辰！」

姜文回過頭看著他們。姜文好像沒變成「痴呆」。既沒有流口水，眼神看起來也很正常，只是眼球上布滿了血絲。看著姜文又黑又瘦的臉，蘇清野突然也有些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