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對面的船減速！減速！」

伴隨著麥克風的聲音，兩艘摩托艇出現在了眼前。蘇清野管不了那麼多了，硬著頭皮往前沖。摩托艇只好讓到兩邊。蘇清野又聽到了兩次警告。他們讓蘇清野減速靠岸。蘇清野深呼了一口氣，緊緊地握住了變速桿。此刻，他已經完全喪失了理智。

船像掠過水麵的小鳥一樣飛了起來。蘇清野開始向上游全力衝刺。儀錶盤上的指針不停搖晃著，眼看著已經過了紅線。35節、38節、40節……蘇清野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胸口也開始劇烈的疼痛。這種痛和當初在白樺樹時感受到的一模一樣。胸口好像裂開了一般，某種前所未有的疼痛猛烈地撞擊著他的心臟。他再也忍不住了。

「閃開！」

蘇清野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喊出這麼一句話？但就在那瞬間，他明白了什麼是暢快、解放已及醒悟。他的心也像姜文那樣活了過來。胸腔里劇烈跳動的分明就是他的心。他握著舵站了起來，他要把內心的煎熬全部吐出去，沖著追兵、沖著寬廣的湖、沖著醫院601室，還有整個世界。

「閃開！都給我閃開！」

剛才經過的船突然又出現在了正前方。另一艘則跟在了他的右邊。左邊是水上中心。他沒地方可逃。他們離他都太近了。其實最關鍵的是他不會停船。姜文只教會了他怎麼開。他徑直朝水上中心沖了過去……

一聲巨響過後，船好像已經裂成了兩半。蘇清野鬆開了舵，整個人跟著飛了出去。他感到背部被猛烈撞擊了一下，之後就立刻被湖水吞沒了……蘇清野沉了下去，沉到很深很深的地方。

蘇清野光腳走在白樺林里。濕冷的泥巴滲進了蘇清野的腳縫。月光籠罩著大地。樹林周圍像童話書插畫一樣安靜。蘇清野聽不到貓頭鷹的叫聲，也聽不到蟲鳴聲。整個世界都是超現實主義般的寧靜。空氣里沒有混雜任何味道。蘇清野好像來到了陰間。

我是不是已經死了？蘇清野問自己。

蘇清野來到了出口。門沒有鎖，拴門的鐵鏈子也不見了。用手輕輕一碰，門就自動打開了。湖對面的山脊上掛著一輪明月。月亮好像初升的太陽一樣又紅又亮。中間的黑影看起來像有一個人躺在裡面似的。

蘇清野想回屋，他想後退，他想回頭，但他的腿像生了根一樣一動也動不了。他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巨大的白影慢慢地飄向他。影子離他越來越近。那是一個赤裸的身體，喉嚨上還插著一把血淋淋的剪刀。恐懼像火焰一樣吞沒了他。他不想看見那個人的臉，也不能看他的臉……

不要過來！

蘇清野說不出話來，只是一個勁兒地抽泣著。

「清野啊！清野……」遠處傳來了姜文的聲音。

「只是個夢而已。」姜文在他耳邊輕聲說道。

「沒事兒的。只是個夢，只是個夢……」

蘇清野睜開了眼睛，火焰立即消散了。月亮恢復了本來的顏色。撲向他的人影也越來越遠。蘇清野不禁打了個寒顫。好冷！

「你還好吧？冷嗎？」

夢完全醒了。好半天蘇清野才覺得暖和了一點。

「看見我了嗎？」

「看見了。」

蘇清野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奇怪，舌頭好像中了毒一樣不停使喚。他動了動手腳，還有知覺，看來還沒被捆多久。除了頭疼的厲害之外，也沒覺得哪兒不對勁。身上全都被冷汗打濕了。直到這時，蘇清野才意識到自己和姜文躺在同一個監護室。姜文沒跑出幾里地就被抓了回來……但他們為什麼沒把他倆送進隔離室？就讓蘇清野很是納悶。

「你有什麼事做成功了的嗎？」蘇清野問。

姜文靜靜地笑了。

「聽說你把水上中心全給毀了？湖水的味道怎麼樣？」

呃……這個問題還真是好啊。難道你沒看到湖面上漂著的垃圾？

「怎麼又被抓回來了？」

「我太小看現代通訊工具的威力了。剛一上大壩就……」姜文嬉皮笑臉道。

近一個月的計劃功虧一簣似乎並沒影響姜文的心情。姜文是不是在強顏歡笑啊？難道姜文想用「無中生有」這招來迷惑他？

「他們把我重重包圍了。護理師、工作組、救護車，還有農場的狗全都潛伏在霧裡。我完全裸著。內褲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只剩下裝衣服的塑料袋還掛在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