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那條松垮垮的四角內褲的確是容易掉。當蘇清野一想到姜文光著身子，腰上拴著個垃圾袋的樣子就忍不住笑了起來。既然都這副德性了，笑又怎麼了？不過神奇的是，這一笑讓蘇清野的頭不怎麼疼了。姜文也哈哈大笑了起來。

「開摩托艇就那麼有意思嗎？」

他們停住了笑聲。徐北喬端著托盤站在門口。

「十五分鐘之後，你倆都要去一層。」

徐北喬走到他倆中間。

姜文問：「去一層幹嘛？」

「接受新的治療。你倆都不能隨便用藥。這點你們應該很清楚吧？具體說來，姜文有眼壓問題，清野對藥物有過敏反應。新的治療正好可以避免你們的問題。放心吧！會給你們打麻藥的，所以沒什麼痛苦。」

「為什麼要打麻藥？難道要做手術？該不會把我們的腦袋……」

「當然不是。是去ECT室。預計五周內接受十次治療。」

蘇清野倒吸了一口涼氣，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姜文的呼吸聲很奇怪，好像穿過岩石的海風一樣。

「Hey！那是說要把我們摁到電床上嗎？」

「不是電床。準確的名稱叫電休克療法。雖然以前由於偏見大家都很抵觸，但最近這項技術已經革新了。電流很微弱，治療時間不會超過0.5秒，所以不會引起痙攣。另外還會注射肌肉弛緩劑和麻藥，所以一點都不會覺得難受。比起藥物來說，這種治療副作用小而且有效。聽說可以讓人去除雜念，放鬆心情。接受治療的患者中，有80%以上的人肯定了ECT治療的積極意義……」

「那樣我們都會脫胎換骨了吧？」姜文打斷了他的長篇大論。

「按照這種邏輯的話，最應該進去的是修道士而不是我們。」

「這都是你們自找的。院長和部長一致認為不能再有人為了你倆而受傷了。」

「那徐先生你怎麼看？」

徐北喬愣住了。他瞪了他們幾秒，看樣子很生氣。不過他發火也是在情在理的。

「我怎麼看並不重要。」

徐北喬給他們打完針後便走了出去。剛一到門口，姜文就問道：「你也做過那個治療嗎？」

「沒。只是見過而已。」

「那病人怎麼說？真覺得很爽嗎？會脫胎換骨？」

徐北喬沒有正面接招。雖然聲音小得近乎於自言自語，但他還是回答了姜文的問題。

「至少看起來還不錯吧。沒有煩惱、沒有抱怨，也沒有憤怒。我用壞了的手錶來形容的話，你能明白是什麼意思吧？」

姜文眨了眨眼睛。

「你想想禹永在的樣子吧。就是他恢復記憶前時的德性。你們會變成5病區最聽話的……」

「不是。他們對他的腦袋做了些什麼？」

「不是腦袋。據說是把電極放在眼角上過電，然後人就會抽搐、翻白眼、吐白沫……」

「我的天……」

姜文呻吟了起來。他自言自語道：「全都瘋了！」看樣子，他被嚇得不輕。不過對蘇清野來說姜文那句話更讓他受刺激。果然只有正常人才會感嘆精神病院的人都瘋了。蘇清野真想問問他：都被抓進來兩次了，為什麼還這麼無知？

他們被綁到了兩張移動床上。徐北喬推著姜文。新來的金主任推著蘇清野。

移動床經過大門的時候，蘇清野抬頭看了看休息室里的月曆和時鐘。9月13日，星期一，4點20分。從事發後到作出電休克療法的決定，中間居然還不到半天，這讓蘇清野異常憤怒。

電梯到達一層之前，姜文像金勇一樣沒完沒了地嘟囔著。一會兒笑，一會兒又自問自答。

「清野啊，我們合夥做生意吧？如果順利的話，咱倆都能分到股份。嗯……幹什麼好呢？要不咱們開通一趟病房專列怎麼樣？簡單得很。你扶著我的腰趴著就行了。繞走廊一圈收一根煙。哎呀！還是算了。從把財富歸還給社會的角度而言，我們還是去沒有電的山區吧？你看怎麼樣？只要含著燈泡站著不就成路燈了嗎？你覺得哪個好？我比較喜歡第二個……」

姜文的聲音比平時高了兩個八分貝，眼睛也在不停打轉。蘇清野發現他在發抖。他扯著嗓子只不過是想轉移別人的注意力而已。他越是虛張聲勢，越是表明他害怕了。當然蘇清野也顧不上擔心他了，自己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