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所說的哪兒是指天上嗎？那就是他的選擇嗎？難道是想在失明的同時就死去嗎？蘇清野覺得他已然瘋了。

「你怎麼那麼迷戀飛行？」

姜文回頭看著蘇清野。他努力想要看清蘇清野的眼睛。

「呵呵，只有在飛上天的時候，我才是真正的我。我既不是誰和誰的私生子，也不是喜歡縱火的瘋子。我就是我，一個卸掉腳鐐的自由人。」

蘇清野突然覺得有點不舒服。自己明明就是一頭困獸，還談什麼自由不自由。他極其不喜歡這種愛說體面話的人。

「我沒法體會。你太了不起了，居然可以這麼逃避現實。」

「那你覺得人生是什麼？活著是什麼？死亡又是什麼？」

蘇清野陷入了沉思。這個問題也太……我不過就說了一句要珍惜生命而已，你竟然給我出了這麼一個難題，而且一出就是三道。

「我不是要逃避現實。我只是想自在地活著。這才是我的生活。我想活著。正因為如此，我才害怕死亡。所以我要想盡辦法活著。僅此而已。」

他倆都沉默了。蘇清野努力想說點什麼，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蘇清野問。

姜文對著就寢燈出了半天神。他把毯子拉到臉上，自言自語似地回答道：「不知道。」

他是不是神話了姜文？以為他是魔術師，無所不能。當蘇清野聽姜文說出不知道的那一瞬間，他也有些難過了。沒有本事的魔術師除了下台以外，還能做些什麼？正如醫生預言的那樣，姜文很可能就這樣在精神病院瞎掉或死去。

「收購物袋的車是這周五來嗎？」蘇清野問。

「嗯。應該是吧。」

清理工一邊摁著圓珠筆，一邊心不在焉地回答道。他還在和蘇清野剛才教他的那道因式分解題較勁。蘇清野蜷縮在床上。屋子裡沒有別的人。金勇去申請加餐，姜文和老人去洗澡了。

「你見過司機嗎？」

「經常見啊。不過沒怎麼說過話。袋子都是5病區的工作組搬上車的。」

「就司機一個人來嗎？還有別人嗎？」

「通常都是一個人來。」

「每次都是同一個人嗎？」

「不是啊。每次都不一樣。好像是輪流過來的。」

「哦。那車幾點到呢？到了以後怎麼聯繫？」

「一般都是下午2點半到3點之間吧。到了的話會在大門口聯繫裡面的人。」

「通往地下停車場的門白天都開著嗎？」

清理工這才抬起了頭。

「你還記得我藏在洗衣桶里跑到地下的事情吧？」清理工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臉上寫滿了問號。

「麻煩你再幫我一次吧。就這周五。」

他咽了咽唾沫問道：「你說的是姜文？」

「嗯。」

「就他一個人？」

蘇清野點了點頭。儘管覺得清理工問得有點奇怪。

「啊，如果是蘇先生的吩咐我一定照辦，但……」

「如果不讓他走，他會死的。」蘇清野連忙打斷了他。因為他預感到清理工想拒絕。

「沒時間了。沒準兒下個星期或者過兩天他就什麼都看不見了。他還有個非去不可的地方……」

「我不是不想幫忙。」

清理工警覺地看了看門外。門關得好好的，什麼聲音也聽不見。

「我沒法拜託司機把姜文捎走。剛才不是說了嗎？司機每次都換，而且我也不負責裝貨。想走著出去就更不可能了。醫院的大門不分白天黑夜一直鎖著的。這你應該很清楚吧？」

「不一定非得拜託司機才能上車吧？」

清理工沒有回答。看樣子正在思考著什麼。蘇清野緊緊地盯著他的眼睛。好像不看著他，他隨時都會跑掉。

「還有東西讓我幫你找吧？」清理工終於開口了。

「我需要一頂帶沿兒的帽子、一件T恤，還有一根晾衣繩。」

清理工點了點頭。

「還需要一個木頭。如果沒有，找別的代替也行。」

清理工又點了點頭。

「地下有幾個監控探頭？」

「除了安全通道和電梯前面以外，倉庫里、倉庫對面、停車場入口處各有一個。」

「那幾乎就沒有盲區咯？」

「嗯，差不多。如果不想惹人懷疑的話，靠近司機時最好穿上工作組的衣服。推著小車裝作送貨的話就更自然了。而且小車也很實用。」

蘇清野咽了咽口水。這正是他最初的打算。只不過沒好意思說出來罷了。

「那樣的話，大叔不是就更麻煩了嗎？」蘇清野咧開嘴角笑道。

「不是還有個和姜文體格差不多的傢伙嗎？」

電線桿！嗯，沒錯！

「能行嗎？」

「我在這兒都混了八年了。這點事兒還難不倒我。」

他們開始討論實施細節。清理工像背數學公式一樣認真地聽著蘇清野的每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