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野正準備往廚房走，突然又停住了。奇怪？母親是怎麼進浴室的？鎖著的門是怎麼打開的？難道父親走時把鑰匙給她了？不對啊。多的那把鑰匙明明在他身上啊。就在他褲兜里……這一摸，讓他不禁嚇出了一身冷汗。他開始敲浴室門。

「媽……媽……你在裡面幹嘛呢？」

沒有反應。蘇清野握住門把手猶豫了半天。是進去呢？還是在外面等著呢？刺鼻的腥味還是讓他不由自主地沖了進去。一踏進煙霧繚繞的浴室，他就驚呆了。

母親正睜著眼躺在浴室里。濃密的黑髮垂到了地上。紅色的水順著她的胸口低了下來。牆上、天花板上到處血跡斑斑。幾秒鐘之後，他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母親已經被血水淹沒了，喉嚨上還插著一把剪刀。半天過後，他才認出那正是店裡用的剪刀。當他意識到順著剪刀留下來的是母親的血時，他完全崩潰了。他從浴室沖了出來。

他從來不知道樓梯有那麼長。雖然只要往下走十五步就可以摸到門，但這十五步比通往地獄的階梯還要長。他的腿像灌了鉛一樣沉。他很害怕。母親好像跟在了他後面，喉嚨上還插著剪刀。他的腳腕彷彿被她的手抓住了。走到樓梯正中間時，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一連串帶血跡的腳印。蘇清野根本沒意識到那是他留下來的。事實上還沒來得及想，他已經從樓梯上滾了下來。一頭撞到了門上也全然不知。他逃命一般沖了出去。

「別……別過來！不要靠近我！」

堆在邊上的一摞書把他絆倒了。他一個趔趄撞到了書櫃上。櫃子倒了。後面的書櫃像多米諾骨牌一樣依次倒了下去。

不一會兒書店恢復了寧靜。屋子裡滿是灰塵。蘇清野陷入了沉思。母親是怎麼跑出房間的呢？正在這時，他聽到了一陣微弱的聲音。天花板和牆壁好像在搖晃。不對！這個動靜有點反常。地震了嗎？聲音好像是從地底下傳來的。就在他躺著的地方。

母親是怎麼從房間里跑出來的呢？窗戶的咣當聲似乎替他回答了這個問題。天花板開始動了起來，牆也左右搖擺。牆上的書不斷往下掉。伴隨著一聲巨響，日光燈爆炸了。

這不是真的。根本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蘇清野一直遊走在夢境、記憶和幻覺之間。他躺在了十八歲和二十五歲重疊的時間點上。

他想站起來。他想從坍塌的書店裡爬出來。他想從那天晚上的漩渦中掙脫出來。但是他沒法逃。他的身體被埋在了書櫃之間。震動越來越強。書店像被按癟了的紙箱子一樣倒在一邊。各種噪音此起彼伏。牆和天花板咔嚓咔嚓地裂開了。最後樓梯間的門和店口的玻璃門也同時破裂了。碎片飛到了他身上。好幾把剪刀飛過來刺穿了他的喉嚨。他立馬喪失了意識。

「醒了嗎？」

雖然看不太清，但蘇清野還是能依稀辨認出自己現在所處的地方不是書店而是監護室。徐北喬正坐在床邊看著他。對面的床已經空了。看樣子，姜文應該是先走了。

「麻煩給我點水。」

徐北橋馬上把帶著吸管的水杯端到了蘇清野的面前，好像事先已經準備好了似的。溫水讓他幹涸的嗓子稍微好受了一些。水被他一滴不剩地喝完了。但他還是覺得口渴。他覺得喉嚨好像被玻璃碎和混凝土灰堆上了一樣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