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是不是快深春了？」向洛溪穿著一件寬鬆的白色純棉長袖襯衫，坐在陽台的躺椅上曬太陽。

問的是慵懶躺在旁邊桌子上一起曬太陽的貓咪大白。

後者不予理會，只專心眯著眼睛，前爪疊在胸前，把頭放在上面——愜意十分。

向洛溪自然沒期待大白能說人話。不過也沒想到它如此不給面子，都不喵一聲。

向洛溪眯著眼睛仰頭看天，天藍如洗萬里無雲。

這情景好像三年多以前，某一天他和往常一樣自己在家，Vian去上班，然後天氣突然晴轉雨，自己在陽台上差點被淋濕。後來Vian出現得很快，似乎是一下雨就從公司趕回來了的，而同時他正坐在房間地板上透過落地窗看雨。

那時候確實經常被Vian橫抱到床上。因為自己一般喜歡赤腳走在地板上，也喜歡坐在地板上。而Vian總說地板涼，要到床上去。

說實話，Vian的懷抱十分溫暖。當時竟沒有體會到。

向洛溪垂下眼眉，蓋去了眼中的惆悵和悲傷。

都說回憶之所以美好是因為人們加入了太多華麗的片段，可是他明明什麼都沒有添加還是如此美好。美好到自己都於心不忍。

轉眼司維安也躺在床上將近一年了。感覺兩個月前過年的氣息都還在屋子裡面。

司維安的母親也來過幾次，一次比一比拉著他聊天的時間長。大部分也是她自己說司維安小時候的事情，講得事無巨細一五一十，讓他連續好幾天夢見縮小版的司維安。

當然也很搞笑。不過相比聊天，司母所傳達出來的友善氣息才是向洛溪真正感到安心的地方。

自己和歐南陵的「戀情」早就被司母揭穿了，在洛溪羞愧地無地自容時她又說沒有關係，她理解他的一片苦心。向洛溪十分感激她的善解人意。

而那些似是而非的夢境並沒有因為藥物而改變，倒是日漸猖獗。

所以向洛溪越來越感到疲憊——都沒有睡過好覺。可是那些夢境再折磨也不會給自己造成外傷，威脅不到生命，類似的境況夢見得多了就容易分辨了。

雖然它越來越與現實相互交融。只不過不是好現象罷了，也不見得十分要緊。

向洛溪把手臂放在眼睛上面擋著刺眼的陽光。

總之一切都還好。新年的時候許的願望就是希望Vian趕快好起來。

從來都沒有許過什麼願望的自己，能不能把這麼多年來積攢的運氣全都放在上面呢？

午後陽光溫暖宜人。

但願吧。等待就是。

司維安的生日在春末夏初，司母過來陪他慶生，順便邀請向洛溪到孤兒院去。

「下周一開始，安安交給醫院，你來孤兒院做長期鋼琴教師，可以嗎？」司母說。

向洛溪不明所以：「現在不是挺好的嗎？為什麼要交給醫院？」

「治療難道不用交給醫院嗎？」司母對於他的驚訝很不解。

向洛溪更是一頭霧水：「什麼治療？」

「哦，伯母，我還沒有和洛溪說。」歐南陵適時推門而入，聽到洛溪的疑問，他抱歉地打斷他們的交談，「洛溪，我請問過教授，他說像維安這種情況的病人雖然蘇醒的幾率不大，但是如果能請到英國的 Janice 院長，他是專家中的專家。讓他來嚐試治療的話，維安醒來的幾率會增大很多。」

「真的？」聽到希望，向洛溪喜上眉梢。

「嗯，其實這麼久以來我都在努力聯繫 Janice 院長，」歐南陵看起來也是很開心的，「上周他回覆說可以試試。現在他正在趕來，正式治療要在下周一開始，我想這應該算給維安的生日禮物了吧。」

向洛溪激動地拉起歐南陵的手：「太好了！謝謝你，南陵！」

說實話這是歐南陵認識向洛溪這麼久以來，第一次看到他真正笑起來，嘴角彎起的弧度簡直完美到讓人移不開眼，臉上的陰霾一掃而光，這樣看起來真的是很漂亮的男人，歐南陵在一瞬間有些怔怔……

難怪維安以前會說那樣的話——

「見到洛溪之前我真的是喜歡女人。我的初戀二戀三戀女友全是校花，我都真心愛過，但她們的美貌加起來也不及我初見洛溪時他那一個微笑。怎麼說呢……很漂亮，驚心動魄的美。」

司維安說起這個的時候眼神飄向遠方，「看到洛溪的那一瞬間我就明白了，原來我的愛情為他而生。有些人生來就是要被呵護和寵愛的。所以我在努力，成為他的守護者。」維安又補充說。

歐南陵和那時候一樣有一刻的恍惚。多麼殘忍的記憶啊。

司母拉住洛溪開始洽談教師一事，洛溪本來想說自己全部心思都在Vian身上哪裡有什麼心思上課，可是歐南陵勸說等到治療的時候是不允許家人陪伴的，與其無所事事地等待還不如去幫幫伯母。而司母表示確實很需要洛溪的幫忙。

向洛溪不得已應承下來。轉身又去看望司維安。

「唉，洛溪是個好孩子。」司母在向洛溪走之後，幽幽嘆道，又望向歐南陵說，「你就不怕被他知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