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紛紛側目。小兔子抱著課本走在他身邊：「我以前也看見了。我發現越是和叔叔阿姨有關係的人越裝作不認識，反而是其他同學向叔叔阿姨問好。」

小兔子說：「有人很尊重他們的，雖然很少，但是有。」周易想大概這就是人和人的區別吧，他能看到人性的黑暗，小兔子就能看見人性的美好。

迎面走開三個男生，小兔子的腳步一頓，而後抿抿唇，面無表情繼續走，可是三人偏偏把他攔下。

「這不是池俊嗎？」前舍友一。

「怎麼和收垃圾的走在一起。」前舍友二。

「不會是一起收垃圾吧，這麼辛苦。」前舍友三。

周易挑眉。

「是不是缺錢啊。」前舍友一。

「怎麼會，他有男人養著呢！」前舍友三。

池俊的站姿僵硬卻筆直，盯著最後說話的那個人，眼神凌厲：「你再說一次？」

「再說一次又怎樣，池俊是個啊！你幹嘛！！」舍友三猛地回身，卻仍被周易扣緊左肩。周易口罩沒有摘，說話更加沉悶：「池俊是個……嗯？你說。」

其他兩人面面相覷，舍友三被他的眼神盯得不自在：「你算老幾啊，放開我！」周易和池俊對視一眼，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舍友三踹上了垃圾車。

池俊知道這時候笑很不道德但是他真的沒忍住……周易看他的眼神略有無奈，然後看其他兩個人：「是你們把他弄下來還是我把他送去垃圾池。」

池俊一本正經：「他很重的。」

周易點頭：「那你們把垃圾車送去吧，別讓他下來。」圍觀的同學漸漸變多，大家驚奇於有人會掉進垃圾車，嗤笑不已。舍友一二感覺面上掛不住了，舍友三也從垃圾車上跳下來，三人揮拳過來，周易嘆了一聲，小兔子眨眨眼，只看見周易踹了三下，三人的褲襠。

嗯……戰況一點也不激烈。池俊回家後和他說，以後他也想動手。周易考慮了一下：「你可以補一腳。」

「三腳。」

「都行。」

池俊在學校的名聲更糟糕了，舍友們大概掛了他的聯繫方式，很多人加微信加QQ打電話發簡訊來羞辱他，說他不要臉，下流，狗仗人勢……池俊的情緒沒有起伏。人雲亦雲是人類的特殊本領，他為此感覺不愉快倒不值得。他也沒有把這些告訴周易，好像打這麼多人挺累的……

一周後周易發現，是池俊在洗澡的時候，茶幾上的手機響個不停。他想接起來告訴對方池俊沒時間接電話，結果他還沒開腔對方就迫不及待地罵人了。周易出奇地耐心聽完了。第二個也是這樣。第三個電話沒聽完，池俊就出來了。

「抱歉，它一直在響，所以……」

「是什麼事？」

「應該是打錯的，我沒太聽明白他在說什麼。」周易說的認真，池俊沒有起疑。

周易問他為什麼來這個學校讀書。池俊正擦著頭髮，聽到提問忽然笑：「因為聯考沒有考好。」

「笑什麼？」

「聽起來很像借口。」池俊把毛巾捲起又攤開，「不過確實是，我在班裡成績還挺好的，結果考完後我差點以為沒有大學讀。」

池俊的笑聲也是輕輕的。來自池俊的聲音總是輕輕的。

「不過還好，有一個大學部。爸爸說考不上大學部就要回去復讀。一想到還要留在那個地方一年，就有點毛骨悚然，所以不管怎麼樣都要填志願。」

「這裡不太適合你。」

池俊訝異於他會講這種話：「不是只有人去適應環境嗎？」

「不是。」周易給兩人各倒一杯水，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相斥是天生的，無論怎麼努力都改變不了。」

「你和A市就是這樣嗎？」池俊問。

周易說過自己是從A市逃過來的，是土生土長的A市人。在池俊的印象里，A市是有錢的代名詞。可能是周易太窮了。

周易微微一笑：「算是吧。」

可是池俊無處可逃。他也沒有想到，自己不管到哪兒都逃不開流言蜚語……他只不過想正常生活而已。可是周圍人的思想水準顯然沒有高到祝你福祉，換到另一個城市也是如此。早知如此，他就隱瞞性向了。大眾本就容易被煽動，他還總是處於被動的位置，除了一退再退，別無他法。

「你們學校，沒有其他人是同性戀麽？」周易問。

「有啊，我們關係還挺好的。」池俊打開微信給他看，「我也會抱團的。」周易看見群里有幾百人。還正相約聚會。池俊沒有想要參與的意思，就問他怎麼不參加。

池俊說不喜歡熱鬧。

「他們…他們也不是單純的聚會，」池俊嘆了口氣，「我去過一次，很亂，玩笑開得很過分，我就沒有去第二次了。」

「他們不知道我叫池俊，」他說，「或許知道的話，就不會接受我加入他們了。」

「為什麼？」

「同志圈也有鄙視鏈呀，」池俊端起水杯，說的倒是雲淡風輕，「最看不起賣的人了。」

「嗯？」

「他們會接受約炮，但不接受金錢交易。」池俊說完這句，微微笑著看他。周易與他對視幾秒，然後說：「你不是。」

「不是什麼？」

周易說：「你是小兔。」從第一眼就認定的，周易堅信自己不會看錯人。池俊沖他眨眨眼，笑容明媚：「周易。」

「周易，你好自信呀。」

「我說過我不是，但沒有人相信，那就是吧。反正他們覺得是不是，對我來說不重要。」池俊手裡的水只剩半杯，他重新放回茶幾，輕笑，「除了是賣的，還是被包的。」

周易沉默看他。忽然知道生活需要什麼——權錢一樣不少，才不會狼狽不堪。「我也好想找個高富帥啊，」池俊往後仰靠在沙發上，聲音提升了那麼一丟丟，「真的不想努力了。」

周易走過去，捏他的鼻子：「傻兔子。」

「要高富帥！」

周易端起水杯：「你回房吧，今天我幫你熱牛奶。」

「誒？」

「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