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的第二個工作機會是超市的銷售經理，就在家門對面那家，剛好在招聘，小兔子推他去投簡歷然後拉他去買西裝說準備面試：「總覺得你穿西裝會很好看呢。」

小兔子看西裝還要看價位，心裡默念個十百千萬……咬咬牙又放回去，彷彿是自己在買西裝。周易感到奇怪：「你沒有西裝嗎？」按理說不是像推薦生活用品一樣給他推薦西裝品牌？

「啊，我沒有，用不上。」

「學校沒有活動要穿正裝？」

「那種一次兩次的活動租一下西裝就好了。」

周易微微皺眉。

「爸爸說西裝才是男人的第一套衣服呢，所以……」小兔子猶猶豫豫的，「你有沒有，高一點的，預算？」周易從他的眼神里看出來他在維護他的自尊心。果然是人生新體驗啊。

「沒有，」周易面不改色，「要挑最便宜的。」

西裝只要合身都非常挺拔帥氣，在池俊眼裡，周易就跟模特似的，穿什麼價位的都人模人樣……嗯，私心是有的，把最好看的也是最貴的先給他試穿，飽了眼福再扒下來讓他試穿便宜的——簡直完美。

雖然扒下來的時候比周易還戀戀不捨。

最後池俊選中一套2388的——確實是他選中的——周易完全沒有意見。池俊想起來銷售經理日常上班都是西裝，又拉住要付款的他：「一套不夠換！」

周易嘆了口氣：「我還沒面試呢。」

售貨員笑盈盈地說買兩件有折扣，池俊更挪不開步子：「要是過了，再買沒那麼劃算呢。」周易隨他挑。倚在櫃檯邊，看他認真的模樣。周易沒有思考，叫售貨員來，和她耳語兩句。售貨員去找池俊，不過一分鐘，小兔子就向他蹦來了：「買二送一呢！周易，你可以有三套西裝啦！」

周易淡定看了售貨員一眼，售貨員趕緊向池俊補充：「先生，是送小一碼的。」

池俊：「？？」周易看他竟然有失望的神色，更加無奈，這時候都沒想到自己，也是厲害了。

「你挑一套自己穿的就可以了，」周易說，「我覺得你應該可以穿小一碼的。」騙小兔子的過程十分順利，又十分坎坷，回家後怎麼都要找小票算錢，說什麼折算一下可以幫周易省很多錢——周易當然拒絕。

周易面試果然很成功，一周後就上崗，池俊比他還開心。周易坐在櫃檯前一如既往托腮看他忙活著做菜，小兔子偶爾回頭沖他笑得眼睛都彎起來。

他的眼裡好像有星星在閃爍。

A市的人找來是一個月後的事情，家裡正好只有周易一個人。周易一開門就知道今天的心情要被影響了。

朋友：「你玩也玩夠了，該回去了吧。」

周易：「我在這裡挺好的，不想回去。」

朋友：「好什麼好？就這小屋子，這小城市，你也呆的下去。」

周易：「嗯。」

朋友：「你何苦這樣。」

周易：「什麼意思？」

朋友：「你值得更好的。」

周易：「沒必要。」

朋友：「你可以更好的！你不明白嗎？」

周易：「我不想更好。」

朋友：「你為什麼要自暴自棄？」

小兔子用鑰匙開門進來，正在門口換鞋就迫不及待喊：「周易，我今天考完期末了！」

客廳里兩位朋友一愣，而周易答得很快：「考得怎麼樣？」

「感覺很好！」池俊神采飛揚，幾乎是蹦進來，下一秒看到客廳里有別人，嚇到左腳絆右腳，地板「咚！」一聲。

周易忍著笑意把人扶起來：「傻小兔。」

池俊拘謹站著，訥訥向兩位客人問好。禮節表達完畢就馬上溜回房間。明知道偷聽不好，還是沒忍住，門縫細細的，耳朵尖尖的——

周易的聲音：「我總有決定自己生活的能力，對吧？第一我不想死，第二我沒有抑鬱，第三我現在過得很好。你們沒看見嗎？」

客人的聲音：「我看見你現在穿著二十幾塊的襯衫，住著不到一百平的房子，過得很好？你不去坐那個位置，你真的心安嗎？」

周易的聲音：「A市人才濟濟，為什麼揪著我不放？我心不在，你們留我坐那兒也沒有用。」

客人的聲音：「不是揪你，是董事長惜才，你一身本領，何苦在這裡混日子呢？」

周易直接站起身，輕笑：「我哪有什麼本領。」

「過往成績還要我們數給你聽嗎？」朋友也跟著站起來，「有多少人想要那個位置董事長都沒同意，你倒嫌棄起來了。」

朋友：「什麼人就該做什麼事，命運都已經安排好了，周總啊，你又躲什麼呢？」

「不，受不起，我是周易，好嗎？」周易扶額，「我承認，以前我一個人住在那個房子里，在陽台看著就想跳下去。你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嗯？讓我回去，就是讓我送死。」

「我沒有抑鬱，看過書沒？這叫死本能，你有我有大家有，本能，好嗎？我不知道我該做什麼，我只知道我不想回去，就這樣。」

朋友：「你確定你不需要心理醫生嗎？董事長說了，如果你壓力太大，隨時可以休假。你沒必要為難自己。」

池俊站在房門口，弱弱的：「那個……」

周易：「嗯？」

「打擾了，我有點口渴，出來倒杯水。」池俊的腳步向雪櫃挪。

周易：「我沒有壓力，沒有為難自己，我也不需要心理醫生，我想董事長已經看明白辭呈了，我單純的不想在公司工作了，就是不想，懂嗎？」

朋友：「你真是……瘋了。」

「你們當我瘋了還好，」周易也去倒水，「接受現實而已，沒有多難……你們要喝水嗎？」

「不用了。」兩個客人起身告辭。

池俊雙手捧著水杯倚在料理台小口喝著溫水，小眼神偷偷瞄身邊的人。周易裝沒看見，重新燒一壺開水。

水面翻騰的聲音咕嚕咕嚕。

「期末考試題目很簡單，」池俊放下杯子，和他說話，「我基本上都會做。」

「好。」周易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