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實驗室，池俊把其中一份外賣給一起加班的男同學，憋著笑看臉上無光的總經理同學：「您用餐了嗎？」

「沒有。」

「你要是早點來就能一起訂了，」池俊打開餐盒，「現在連筷子都沒有。」

周易那一句「我不餓」還沒說出口，池俊就把例湯遞過來了：「把湯喝掉。」周易看著那一小碗漂浮著幾片蛋花和紫菜的清湯，嫌棄地皺眉。池俊說：「這樣就有碗了。」

那也不行，周易就沒遭受過這待遇。

「哎，那還是我喝吧。」池俊縮手，才喝了一口，周易就認栽：「我喝。」池俊咂咂嘴，看他喝中藥似的喝完例湯，才告訴他，其實可以去廁所倒掉的，不必勉強。

周易立即起身下樓去自動售貨機買水漱口。池俊在背後笑得前仰後合。大概是今天看到周易都樂得不行。旁邊男同學笑什麼，他連連擺手。給周易分飯，男同學看到，也說可以勻他一點，池俊說沒事，他們吃不飽回家還可以做，倒是他吃不飽在宿舍比較麻煩。

周易考慮這種小事情沒有那麼周到，或者他買水的時候壓根兒忘記實驗室里加他是有三個人的，所以拎著兩瓶水回來，把池俊尷尬壞了，周易才反應過來，面不改色地和他說：「沒零錢了，我和你喝一瓶。」

虧他能想出來零錢這玩意兒，校園交易都無紙化了。池俊給同學遞水的時候，默默踩他一腳，周易眉毛都不跳一下。考慮到周易用小碗和湯匙的滑稽場面會威脅到自己的用餐冷靜情緒，池俊主動把餐盒和筷子給他。男同學一邊盯著電腦計算一邊吃飯，池俊負責記錄結果所以不急，坐在周易身邊細嚼慢咽。池俊點的是雞排飯，周易看他碗里沒肉，給他夾雞排，池俊咬一小口，然後說，這個雞排不好吃，於是周易又伸筷子把他碗里的雞排都夾回來，小兔子連忙制止：「不好吃也能吃！」周易笑著喂他，小兔子一口就把筷子上的雞排咬進嘴裡，生怕他反悔似的。

周易說：「這個就像肉包子打狗。」

池俊瞪：「你才是狗！」

周易對外賣沒什麼胃口，看他吃得挺開心，自己開心了也隨便吃幾口。池俊吃完自己碗里的，看一眼周易餐盒，剩下大半。

小兔子催他：「快點吃，不要浪費。」

周易又扒一口。催。扒。催，扒。催，拒絕：「吃不下。」池俊說還有一半呢。

周易認真用筷子在餐盒裡畫線：「是三分之一。」

池俊：「我吃的三分之一。」

周易：「那我也吃了三分之一。」

來叫池俊去記錄數據的男同學碰巧圍觀，對兩位男士分一個便當還沒能吃完的場景表示默然。

「那你再吃二分之一，剩下的我吃。」池俊拿本子去記錄數據，臨走前囑咐他。周易撐頭看著餐盒裡的飯，默默用勺子把它鋪平，揚聲道：「我吃好了。」

忽視男同學「你好幼稚」的目光，周易端過去給池俊：「快點吃，要涼了。」

池俊說沒空呢。

實驗樓晚十點就要停電了，超過晚十點要用實驗室儀器必須事先和負責人申請。兩個人當然沒申請，臨時改數據才過來的，現在已經是9點58分，完全是和時間賽跑。

周易舀一勺遞過去：「啊——」

池俊下意識張嘴，馬馬虎虎吞下去，然後說：「不要打擾我啦！等下抄錯了！」

「你張嘴就行，不要分神。」

「不要打擾我！」

「張嘴。」

池俊被塞了一嘴，鼓著腮幫子，最後一個數據重重落筆，實驗室霎那間一片黑暗。池俊艱難地咽下去，在心裡發誓再也不吃外賣了。

或是再也不和周易一起吃外賣了！

男同學打開手機的手電筒筒照明，周易正端著餐盒，剛好就著這點光繼續喂一臉怨念的池俊，後者吃得生不如死。

男同學突然覺得自己不應該開燈。

周易喂他吃完，心情大好，無視他想把自己從六樓丟下去的眼神，收拾好餐盒，又收拾好池俊的背包，不忘記把水給他：「乖，喝水水。」

男同學抖落一身雞皮疙瘩。

池俊捏著水瓶，氣呼呼：「我以後都不給你做魚了！」

拎著背包的周易：「那我們去餐廳吃。」

「你怎麼忍心這樣對我！」

「那下次換你喂我。」

跟在他們後面走樓梯的同學默默低頭看階梯。

「我給你吃十份雞排飯！」

「那不行，雞排不好吃，換牛排。」

「沒錢買牛排。」

「我借給你。」

六樓的階梯長度對於某男同學而言似乎漫長得過分。

池俊：「我就要雞排。」

「那你吃雞排，我還是要吃牛排。」

「哼，萬惡的資本家。」

「不許誇我有錢。」

「你好過分！」

「嗯，我很過分。」

樓梯口似乎是光明的源頭。男同學看見樓梯口裡透進來的一線光亮，竟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看見周易的車子，男同學愣了愣。想起來自己無數次在圖書館門口看見這輛車子，還和同學議論過它的價格。池俊和男同學告別，自然而然坐進車裡，周易啟動車子之前，看見那個男同學用複雜的眼神目送他們遠離。

沒來得及深想，身邊的人又嘰咕起來了：「下次不要和我吃外賣。」

「嗯，不吃。」

「不給你分我的飯了。」

「分一口。」

「一口也不給。」

「半口。」

「不給！」

「我看著你吃。」

池俊想想，說：「給你喝湯。」

「你先喝我再喝。」

「為什麼？」

周易的車子拐彎：「試毒。」

池俊一個星期沒給周易做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