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對於人際關係的體驗不深，基本上是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只有別人戰戰兢兢的多。池俊不一樣，他必須小心流言蜚語，免得這些無形的刀在導師那裡給負分，影響他畢業。所以這次他是連性向都不敢向任何同學透露的，對於周易的身份，他對同學說是表哥，免得又有人講他緋聞。

從來沒有想過拒絕周易來接他的小兔子都沒意識到這一項程式在朋友間是完全沒必要的，要知道公司、家、學校分別是三條不相同也不相連的大道。大家只當表哥很寵他，每次都來學校接人。只有上一次偶然得以和周易同處一室的男同學隱隱約約感覺不是這樣的——實際是怎樣的他也說不出來——但是，這樣子，唯一能確定的就是，池俊家有錢，因為他表哥有錢。

可是池俊還同他買三十塊的襯衫，吃十幾塊的還有優惠券的外賣。可以，非常低調。就像他說的，萬惡的資本家，像是嘲笑貧民一樣，體驗什麼普通人的生活。有錢人的遊戲。太可笑了。

大概是天生的招流言的體質。

融入小集體免不得和大家一起吃吃喝喝，池俊不喝酒，某男同學陰陽怪氣地說一句，怕是喝不下幾塊錢的啤酒。池俊：「？？？」場面陷入僵局，池俊不想因為自己鬧得大家不痛快，便自己開一罐：「喝吧，我沒事。」

無酒不歡嘛。幾杯酒下肚，池俊撐著腦袋看他們，迷迷糊糊。要去上廁所，有個男同學也去，就一起去。坐在馬桶上，池俊緩了好半天，都沒緩過神，頭疼，想吐，胃脹氣，渴。隱約聽見門外同學叫他，池俊努力回答讓他先走。

有點傷心。不知道為什麼總是很難融入大家，明明已經很努力，該退讓都退讓。手機響，池俊的視界是模糊疊影，電話那頭是周易問他聚會有沒有結束。

「周易，」池俊的聲音很輕很輕，幾乎聽不出任何情緒，「我很難過…嗯，很難過。…有喝酒，不好喝。…在…在廁所。躲不掉，周易，我不想躲了。」池俊見到周易的時候，恍惚以為自己剛掛掉電話，卻不知道距離他睡去已經一個多鍾過去了。周易找遍男廁所間，才看見伏在馬桶邊睡著的他。

第二天早上醒來，周易給他看照片，笑話他廁所間味道是不是有安眠效果，池俊看見那個趴馬桶蓋上的人，就想掐死周易。黑歷史是可以有的，但不能太黑，兩人在床上爭奪半個鐘，池俊成功搶到手機，刪除照片。

「小兔，」周易輕輕捧他的臉，「我很抱歉。」

「什麼？」

「對於你遇到的問題，我無能為力。」人情世故不是想懂就能懂，人心隔肚皮，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麼當代年輕人有這麼多心思想七想八，是不是課業不夠繁重。周易想起來當時在校的自己早出晚歸或者熬夜通宵，都沒什麼時間去和同學老師聯絡感情什麼的。

「可能是我的問題，」池俊盤腿坐好，認真地說，「我總是想與人為善是道德標準。現在看來這個要求太高了。」

周易點頭：「我就不善良。」池俊狐疑：「我看你挺善良的啊。」

周易輕笑，催他去洗漱。

出門購物，雙手插兜閑適差使周房東提東西的池俊同學看到一隻流浪狗蜷縮在周易的車子前輪下。嘴裡念叨著萬幸自己眼尖，就蹲下來，小狗看不出年齡，比兩個手巴掌大一些。

「周易，我想養它。」

「不養。」

「為什麼？」

「家長負擔很重，」周易坐進駕駛座，「一隻兔子都快養不飽了。」

「我又沒吃多少……不對，又不是你養我。」池俊小心抱起小狗，小狗濕漉漉的眼睛看著他，他的心頓時軟得一塌糊塗，「周易，我要養它！」

「理由。」

「它可愛。」

「不成立。」

「你可愛。」

「瞎說。」

「沒有理由，就是要養它，它好可憐，吃不飽穿不暖，都跑到你的車子底下了，你的房子那麼大，養一隻小狗看家嘛。」

周易一隻手搭在車窗上，看他懷裡的小傢伙，考慮一下：「嗯……它會和我搶魚嗎？」

幼稚得不行。

恭喜池俊喜提流浪狗一隻。

小狗名字叫資本家。周易左耳一個資本家右耳一個資本家，車子仍然開得四平八穩。

資本家身體羸弱，剛到家連吃東西的力氣都沒有。池俊身為主人，非常盡責，給它洗澡，喂它狗狗專用奶粉，看它睡覺都樂滋滋。買一大堆寵物用品又是一大筆錢，池俊眉頭都不皺一下。

飯點，周易準時下樓看他做飯，看見桌面上有一盆小餅幹，隨手拈來吃。

「這是什麼牌子的餅幹，味道怪怪的。」

池俊聞聲回頭，笑彎了腰：「那是狗糧。」周易漱口水用了大半瓶並且錯過了池俊做魚全過程。

養寵物畢竟是一項大的支出，時隔一個月後池俊算一下賬本，終於感覺到養寵物對於研究所的經濟壓力。他哭喪著向房東求救，周易眼皮都不抬：「不養就行了。」顯然吃了狗糧的人還覺得自己吃虧。

池俊咬咬牙，幹起了兼職的老本行。周易看他早出晚歸累得做飯質量都下降，終於妥協：「養狗算我一份。」一個人的資本家成功升級為兩個人的資本家，周易在健身房用跑步機的時候資本家也樂顛樂顛去湊熱鬧，周易索性把跑步機讓給它。進來找狗的池俊看見跑步機上四條腿飛快，而周易坐在旁邊幸災樂禍。

這個男人真的很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