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第一次，池俊非常，非常，非常緊張。想起來之前談男朋友去酒店開房自己臨陣脫逃那一次，自己可是自然而然還挑逗學弟來著。現在是故作輕鬆也做不到，一退再退，後背挨到床頭櫃。周易無奈看他。

「我怕，」池俊拽緊枕頭，「不做行嗎？」

周易看他冷汗都下來了，也是心疼，說不做，來抱抱。池俊才敢靠近。親吻，纏綿至極的舌吻。熱，淋漓汗水。

早晨周易的懷抱暖洋洋。池俊抬手摸他的眉，把人吵醒了，輕輕地笑。

周易親他的眼睛，感覺自己的小腹被什麼東西抵著，有點驚訝。「想上廁所嗎？」他問。池俊說不想。周易兀自笑，池俊不明白他笑什麼，只看著他。

大概是年輕人精力旺盛。周易這種三十多歲的中年人是不會在性生活第二天早上還有晨勃的。唯一讓他有危機感的是，滿足不了懷裡的小兔怎麼辦？

池俊沒注意到，和周易說了一會兒話，又迷迷糊糊睡回籠覺。周易看他的睡顏都能看幾個鐘，怎麼看怎麼美滋滋。

抱在一起的時候還以為真的是一輩子了。

就像資本家的死亡一樣，在往後的日子裡，分別的痕跡清晰可循。

資本家體質弱。它一直很羸弱。每一次從醫院回來都像從死神手裡搶回一條狗命。周易始終是耐心的，那時候他始終是耐心的，池俊忙畢業論文，他就每天抽時間帶資本家玩，每周帶它體檢。可是資本家沒有熬過第無數次感冒。那天池俊論文答辯，出考場還沒有和周易說令人開心的結果，周易就告訴他資本家走了。

情緒是一種混合物。他想起來自己畢業論文優秀的成績，就想起來周易那邊說話的語氣有多沉重。池俊找工作，寫簡歷的時候，視線總是淚水模糊。

周易說沒事的。

他總說沒事的。

池俊好不容易爭取到一個市醫院的名額，在醫院裡做心理諮詢師，沒有醫學背景，名額還少，池俊咬著牙熬過了筆試面試，真正穿上白大褂那天，開心得像個孩子。周易也很為他開心，但抱歉晚上不能一起吃飯了，他要加班。

領到第一份本職工作的工資，池俊喜滋滋地回家，晚餐餐桌上有一天大魚。周易聞了一下說好香呀，只是聚餐吃太飽了，明天再吃吧。

實習期過後轉正，心裡的一塊大石終於落下。生活總算正式拉開帷幕，池俊心情複雜，更多的是開心。想到要和周易過小日子了。花自己掙的錢，規劃兩個人的未來，就無比開心，比以往每一個時刻都開心。

周易的車子上有安全套。

池俊拿CD的手一頓。周易拉開車門坐進來，池俊眉眼彎彎地問去哪兒吃午飯？周易說去吃黃燜雞。

周易車子上的安全套消失了。

池俊低頭拉安全帶，恍惚聽到周易問今天想吃什麼？

「黃燜雞，那天中午去吃的那家。」

周易的手機密碼換掉了。池俊試了自己知道的所有有象徵意義的數字，指尖發涼地看頁面提示「請於30秒後重試」。重試，重試。

池俊聽到他講微信語音，帶笑的語氣。

熟悉的，帶笑的，語氣。

池俊要抱。周易說今天工作累了，改天再說。

池俊下班要接，周易說工作太忙，顧不過來了。建議他去考駕照，他有一輛白色的車子可以給他開。

池俊坐在計程車里，眼看他的車子開進了大學校園再出來，去餐廳。一個稚嫩的大學男孩，笑容一看就很不諳世事那種。

池俊從周易的房子里搬出來那天，大雨滂沱。青年人倨傲地拒絕周易伸出的援助之手，其實也沒有什麼行李，大多東西因為是同款所以不想要。池俊打了一輛車，在車上哭得大雨滂沱。司機叔叔看著他，幾次嘆氣，說年輕人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兒？

他是不是，依然，太小了。真的以為，說一輩子就是真的一輩子。他不明白問題出在哪裡。他不知道那雙專註的眼睛何時從他身上移開。那是一雙看了他近六年的眼睛，此後目光要移到別人身上去了。是誰變了？他是不是不再純凈了，是不是從他把自己的所有給周易的那時候開始，在周易心裡就都變了。

如果他真的還小，周易怎麼忍心。

他怎麼忍心？

或許就是不忍心，才輪到他來提分手。當初說什麼不喜歡就分手，能收到告白已經很滿足。天知道為什麼會滿足。

池俊本打算自己租一個套間住，可是三室一廳在A市價格已經不菲，不如買下來劃算。他打電話和爸爸媽媽商量買房。父母知道他和周易住在一起，這突然買房，問他是不是出什麼事。

池俊說話的聲音很鎮定，說分手了。

父母在電話那端無言，告訴他房子挑好一些的，一個人生活不要委屈了自己。

在父母的幫助下買下三室一廳。他還是很喜歡三室一廳，足夠的空間，沒事就光著腳踩地板，開心。

在小城市的時候真的沒想過和誰住在一起，給周易看的合租信息是臨時找別人的，反正也沒有圖片，很容易矇混過關。他不好說喜歡周易什麼，反正他身上淡淡的煙味聞著讓他安心。多厲害的小兔啊，鼓起勇氣拉一個陌生男人住在一起，就天天給人家做飯。

他什麼時候委屈過。從他洗手做羹湯的時候開始，在父母看來就很委屈了。做什麼兼職，做什麼窮苦的，積極的大學生。奶茶店是他開的，小城市的套間也是他買的。當初鬧著要看見真實的周易，他自己又把真相顯露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