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些單詞……學得沒有很好嘛。」林科酸溜溜的。顧易可不許別人質疑小山的能力，當即丟下手機遊戲抽出了祝青山的練習本：英語、法語、德語、西班牙語齊聚一堂的練習題，祝青山寫得滿滿噹噹，而且從批改的紅色筆跡看他極少做錯。徹底讓大家跪服。

林科挑著英文的看，暗自皺眉，感覺有些閱讀他看起來生詞都不少，青山卻能順利做題——真的是天外有天。

「青山真的有童年嗎？又是外語又是樂器的，一天48小時都不夠用吧。」熊二感嘆道。顧易托腮想了想，又看了一眼埋頭閱讀的祝青山，若有所思地點評：「他的遊戲就是學習。」

羅克身上「最愛學習」的標籤怕是保不住了。

終於輪到祝青山洗漱。大家就眼睜睜看著「顧媽媽」幫他把睡衣拿出來給他，又去浴室調好水溫才讓他去洗，受衝擊程度不亞於四門外語。

目送他進了浴室，熊安才壓低聲音問：「顧易，青山不會做這些嗎？」

顧易神色自若地坐回座位，說會做，但是他不習慣。

「他在家……也是這樣嗎？」羅克也問。顧易微笑著解釋：「你們別誤會，他不懶，是一直不用做。」

「青山是小少爺嗎？家裡是不是很有錢？」齊廣也參與進來了，「看他上半學期都沒有住學校，是家裡有人接送吧？」

「唔，沒有，他坐巴士回家，」顧易拿起手機繼續玩遊戲，「他只是被照顧慣了，也一直沒住過宿舍，要陪我才來的。」

這故事走向讓大家全懵——說「陪」的話，怎麼看都是顧易陪祝青山吧？

「你們忘了麽？我家在S市，我一個人來上學的，當然只能住宿舍。小山家就在本地，他有什麼好住宿舍的。」顧易耐心解釋，「他在家呆的好好的，我轉學才把他拉來住宿舍而已。」

「沒想到顧易你看起來這麼厲害，連住宿舍都要人陪。」齊廣又給他豎大拇指，「對他這麼好是不是怕他不陪你了？」

顧易笑：「是是是，我得哄著他呢，除了獻殷勤還能咋辦呀。」

一句話把大家都逗樂了。在歡笑之餘，舍友們也對祝青山的形象有了很大的改觀——原來他對朋友這麼好的。

能和他做朋友真好。羅克看向顧易的眼神里是藏不住的羨慕。

祝青山洗完澡換顧易進去洗。見他濕著頭髮，羅克提醒他要吹幹，示意他飲水機旁邊有吹風機。

市一中的硬體條件可是全國中學裡數一數二的好，這一點也彌補了它教學方面排不到第一的遺憾，口碑一直上佳。

祝青山抿抿唇，不太自在但接受了他的建議。這還真是他第一次用電吹風，操作太簡單才讓他打開了開關，但吹頭髮時的動作暴露了他的生疏。熊二看了十幾秒，對坐在自己對面的羅克做嘴型：「他不會吧～」

羅克幾次按捺想過去幫助他的心思，強迫自己把目光放在書本上。祝青山吹了兩分鐘，風太涼了，不舒服，就停下了，頭髮仍舊是肉眼可見的濕漉漉，坐到自己座位上，他身邊的羅克張了張嘴，終是沒有吱聲。

顧易出來後吹頭髮，自然而然叫祝青山過來：「小山，你頭髮沒幹。」

祝青山乖乖站到他面前接受服務，發現吹出的風是溫的，有點好奇地用手去摸，放在頭髮上，真的能抓到風一樣。顧易將他的手拿下來，用電吹風吹他的手心，他動了動手指，感受溫熱的風吹過他的掌心。顧易笑著看他，問剛剛有沒有自己吹頭髮，他點點頭。

不過結果也很顯而易見。祝青山說話還是小聲，但室內安靜，電吹風的噪音消失大家就都能聽清楚他說：「剛剛風是涼的。」

熊安一臉「我就知道他不會」的表情，其餘三人都則是一言難盡的樣子，唯有李玉生始終沉浸在學習的海洋里不曾抬頭。

但是顧易的操作也讓他們大跌眼鏡：「以後我來幫你吹，就不涼了。」所以顧媽媽是不準備教他把開關多推一檔的意思咯？

今日排隊洗澡拖晚了，祝青山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顧易給他吹著頭髮，讓他一邊喝牛奶，節約時間。

其他人也陸陸續續爬床睡覺，熊二睡得最早都睡著了。顧易還是在祝青山入睡之後才爬上床。

躺到床上之後，平躺仰望幾分鐘漆黑的天花板，突然翻身，隔著黑暗和空氣去看小王子的臉。顧易想像他的眼睫隨著呼吸頻率微微顫動、胸膛有節奏的起伏。連睡覺的樣子也好乖。想到這裡，顧易不由彎唇笑起，維持向外側身的姿勢枕著自己的手臂，安心閉上眼睛。

周末顧易跟他回家吃，柳倩要去外地開會，留下三個大老爺們兒守家門，飯都不會做。父子倆顯然已經習慣這樣的生活，祝宇到飯點就熟練地點開APP找餐廳，然後開車帶兩個小孩兒去吃。顧易和祝青山坐在後座，聽他們用德語交流，並不好奇他們說什麼，但是說到某件事的時候他明顯感覺到祝青山側頭看自己一眼，所以收起手機問怎麼了嗎？

祝青山猶豫地看了一眼父親，才用英文說：「我在接受心理治療。」祝宇從後視鏡看回來，糾正他說：「是consultation（諮詢）不是therapy（治療）。」顧易看著他，心知他不會用錯這麼簡單的單詞，除非他自己……

祝青山在兩人的目光下，抿抿唇，靜默幾秒重新說：「I'm receiving psychological consultation.」顧易才問為什麼。

祝青山仍舊在說英文，或許是這件事讓他難以用母語說出口：「近兩年我的幻覺加重了，爸爸媽媽擔心是精神病問題。我沒有交朋友的能力，他們都聽不懂我說話也對我說什麼沒有興趣。我也沒興趣。諮詢師告訴我我是聯覺人所以與眾不同，我們聊的還不多，下周我要繼續去諮詢室。」說到「synesthesia（聯覺）」時他有明顯的停頓，看起來沒有習慣說這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