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青山先看他，他露出一個自認為很帥氣的笑，語氣還是不正經：「你倆是一對兒嗎？」

兩人都沒有回答。

林平的眼睛在祝青山身上上下打量，哼笑：「祝青山，你要是不想你兄弟挨處分，就乖乖給我玩玩兒唄！」

顧易臉色沉沉，如同豪雨來臨之前漫天的烏雲在翻滾，拳頭也緊緊握起來，只差一秒就要揮拳過去的架勢，被祝青山握住手腕，才勉強站定在原地。只是銳利的眼神如尖刃，直直刺到林平的臉上，周身不可避免被戾氣圍繞。

林平也被他的反應嚇了一跳，身體都不自覺綳直一點，但是還站在校長室門口，他不信顧易真的罔顧校規衝過來揍他，所以繼續把話說完：「跟了哥又不會虧待你，哥有的是錢，給你隨便花，你沒事給哥吹個蕭……」

祝青山反應比顧易快，眨眼間轉身擁抱住身邊人，雙臂用力圈緊他的腰，連叫了兩聲他的名字，才勉強讓他稍微恢復一點點理智，唯有陰鷙的視線還停留在林平臉上，胸口劇烈起伏，拳硬如鐵。祝青山抬手拍他的背，低聲道：「顧易，我在這裡。」

林平的話被這個突然的變故打斷，但也就此閉嘴，因為他意識到這一頭獅子隨時都要衝上來咬破他的喉嚨，而祝青山在阻攔他。

林平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嗤了一聲，然而無意識摸鼻子的動作卻顯示出他的底氣不足和不安，後面掏出手機低頭看熒幕，躲開了和他的視線接觸。

祝青山又伸起一隻手捂眼前人的眼睛，輕聲道：「你看看我，看看我。」

長睫毛顫動兩下，一下一下撓著他的掌心。祝青山稍微拉開一點距離，左手重新握住他的手腕，捂眼睛的手移開，落在他的肩膀上。顧易很聽話，收回視線專註看他的眼睛，從他平靜的眼眸里讀取令他恢復冷靜的信息，眼裡的暴戾、煩躁、壓抑緩緩褪盡，理智完全回籠，拳頭也緩緩鬆開。

祝青山才放鬆地垂下右手，和他說爸爸在這裡。

一時衝動又動手的話，祝宇會很難辦，他不想因為流氓毫無實質性傷害的三言兩語讓父親浪費時間，他自己也不願意浪費時間呆在這邊。以及暴怒的顧易下手沒輕沒重，保不齊會出事。拋開這些講，和流氓打架，臟手。

他完全不會在意別人說他什麼，從小到大聽到的亂七八糟的詞句太多了，如果聽一次氣一次，那也太耽誤他學習的時間。

顧易垂著眸子，沒有出聲，也沒再繼續看林平。

呆了兩分鐘，辦公室門開了，祝宇站在門口讓三個孩子進來。

雙方協商的結果是互相道個歉，這件事就過了。林平太震驚，脫口而出就是：「憑什麼？！」

校董的面色看起來不太好，冷聲呵斥他：「住嘴！林家臉都被你丟光了！」

「我才是受害者！叔叔你是沒看到，我被他打暈了好嗎？！道歉？我揍一頓再道歉也行唄？！」

「胡說什麼！」校董拍了一巴掌他的後背，「老子沒讓你退學還挑三揀四！」

林平礙於他是長輩沒翻臉，但臉色很臭，死活不開口。

祝宇看著自家兒子。祝青山回了他一個眼神，頓了頓，開口說：「對不起。」顧易隨之講了「對不起」。

校董又推了林平一下，林平咬牙切齒，語氣沖極：「對不起！」

祝宇這才施施然起身和兩位領導握手：「犬子處事不當，望海涵。」

大人們客套一番，祝宇帶著兩個小孩兒從辦公室出來了，等電梯的間隙問他們，要不要一起吃晚飯，他開車帶他們出去。祝青山看了一眼顧易，能感覺到他心情還沒有恢復，就答應下來。

出去餐廳，訂了一個包廂，柳倩說她還有半個鐘下班，到時就過來。三人點完餐才開始聊天，說到林平糾纏的事，祝宇說看他道歉的樣子，以後可能還會找麻煩，讓他們多注意，盡量不要再發生肢體衝突。

祝青山應了聲，又側頭看顧易。祝宇這時才發覺顧易心情不好，便問怎麼了？

「讓他轉學就好了。」顧易像是回應祝宇的叮囑，淡淡地說，「在學校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不太好。」

搞不好哪一次碰見、祝青山恰好不在身邊阻攔，他就會直接過去打他一頓，不是一個手刀劈暈，而要把拳頭落在柔軟的地方，讓他記住什麼是痛。早知道他嘴那麼賤、心思齷齪到那種地步，他早晨就該打到他滿地找牙、割掉他的舌頭，永遠不能說話。

祝青山又伸手去握他的手，這次不是手腕，而是手指，將他的四指攏進自己的掌心裡包裹住，大拇指按在他的手背上，低聲叫他：「顧易。」

顧易深深吐出一口氣，抬頭看向祝宇：「看他之後的表現吧，我們會注意。」

祝宇沒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點點頭，又道：「他下學期就畢業，轉學應該不可能。」

柳倩四十分鐘後來到，祝宇才讓服務員上菜，又和她說了今天去學校了解的情況和處理結果，柳倩挺滿意，對顧易說謝謝：「有你在我們才放心，寶貝太招人愛了，我們之前哪敢讓他隨便出門。」

四人邊吃邊聊，等兩個小時之後走出餐廳時，夜晚完全降臨，路燈全部點亮了。

祝宇原本要把他們送到宿舍樓下，但祝青山說要去教學樓：「我們去天台看星星。」

祝宇聞言拐了個彎送他們到教學樓下，柳倩叮囑他們注意保暖，夜晚挺涼的，不要吹感冒了，才放他們上去。

這時正是第一節晚自習的時間，他們乘電梯上十三層的過程中沒有遇到任何一個同學老師，整棟樓都安安靜靜的。

沒有驚擾到天上的星星。

十三層再往上是樓頂的天台，如祝青山白天的預測，天空這一扇黑色背景牆上面點綴無數碎鑽石一樣亮晶晶的外太空小星球。遙遠而清冷，不屑凡人的仰視。

誰說的星星調皮眨眼睛？不切實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