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青山膚白皮薄，被水汽蒸一趟臉蛋兒更是白裡透紅，裹在天藍色的棉質睡衣里像是可口的食物，站在門邊讓顧易拿吹風機吹頭髮。

他們身高相仿，顧易給他吹頭，靠近他的耳邊講話，說他嘴唇幹了點兒，所以給他買了潤唇膏，記得用。祝青山看了一眼他提的相同位置，說他的也是。

顧易不自覺舔了一口，倒沒什麼感覺。「還買了小蛋糕。」他說。

祝青山忽而微笑：「你真的去小超市了。」

「那不然，以為我故意給你們獨處空間嗎？」

祝青山臨時換了法語：「你能猜到，他講什麼嗎？」顧易也回法語：「……少年懷春？」

「你好聰明。」

「你怎麼說？」

「你猜？」

「我猜啊，你說不喜歡，不接受。」

祝青山又笑，算是默認了，然後補充說：「他問喜歡男的還是女的，問我們是什麼關係，我以後會不會和你在一起。」

顧易停用了吹風機，再揉揉他的頭髮，手指插進柔順的黑髮間，上面還有熱風的溫度和濕潤的一點點水汽，睡覺也沒事的濕度。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祝青山和他說，「男的女的不重要，談戀愛也不重要，那些是我沒想過的事情。」

「嗯…」沉吟片刻，顧易說，「這樣說吧，如果有一天換他來給你吹頭髮，我會不放心。」

祝青山彎眸笑：「你是喜歡我嗎？」

顧易跟著笑起來：「當然，我最喜歡的就是你。」

關於他們全身心的信任和依賴，可能祝宇和柳倩看的多會懂一些，其他人都在世界之外了。

熊二從吹風機的聲音停下來就豎起耳朵聽他們說話了，法語好像很好聽的樣子！除了聽不懂其他都不錯，他又戳林科：「八點零你也學學法語嘛。」

林科翻了個白眼：「你數學卷子寫完了？」

杜少陵是全宿舍最後一個洗漱好的，等他從衛生間出來，連李玉生都爬床早睡了。

不過最近降溫厲害流感嚴重，李玉生並不是宿舍里第一個感冒的，反而是運動完總不注意擦汗的齊廣先發燒頭痛，在宿舍也停不下噴嚏，總是熬夜的李玉生最先遭殃，這兩天乖乖早睡了。

他走過去關燈，走回來又看到自己的下鋪空無一人，暗暗咬牙爬床。顧易還在用手機，熒幕亮光打在他的臉上，能看到他專註的神情。杜少陵憤憤在鍵盤上打字——

你的手機太亮了，會影響青山睡覺。

顧易收到微信，勾了勾唇角，回覆他：「他向里睡。」

「那也有影響！你要玩手機就別和他睡。」

顧易沒轉頭看對鋪，心裡已經壞笑上了，慢悠悠地編輯：「他最近做噩夢，不陪著他他睡不好。」

對鋪徹底安靜了。

顧易忍了好久才憋住笑。他今晚沒睡下鋪，就是要逗逗他，沒想到這麼輕鬆。

可憐的是他從沒預言那麼準確過，祝青山半夜真的做噩夢了。

他猛地驚醒，從床上彈坐起來，大口大口喘著氣，身上全是冷冰冰的汗珠子。黑暗如一塊固體，擠壓他稀薄的空氣，小小的室內空間里，他的喘氣聲鮮明可聞。

顧易被他的大動作吵到，床鋪本來就窄，另一側被子掀起來，他下意識就翻身面向外睡。迷迷糊糊聽到聲音，又翻身，不太確認地問：「小山？」

「嗯。」

顧易也坐起來，聽到他紊亂的氣息，有些擔心：「做噩夢了嗎？」

「嗯……」祝青山握到他的手，用力捏了捏，低聲道，「溺水，死了。」

可能是今天又讓他聽見游泳了，從心理上完全排斥。就像之前上完游泳課也要做一次相同的噩夢。顧易用自己的睡衣袖子給他擦額頭上的汗，又摸到他後背全是濕的，索性讓他脫了睡衣來擦，自己輕手輕腳下床去再拿一套睡衣給他穿上，順便拿了保溫杯，裡面還有一點熱水。

換了睡衣，喝了熱水，祝青山的心情才慢慢恢復，長長吐出一口氣。

顧易陪他坐了會兒，等他平復心情要重新睡，才隨著躺回床上，側身給他掖被角。後半夜祝青山無意識抓著身邊人的衣角沉睡，做不痛不癢的夢，眉頭沒再擰起來。

不巧的是第二天周二，游泳課又赫然出現在課表裡。

祝青山倔強地釘坐在教室座位里，下定決心不去上體育課了。顧易調整椅子的方向，面對著他坐，倒是沒怎麼逼迫，這門課也沒有期末成績，對他沒壓力沒威脅。

哄他去游泳池，算是退而求次。

但還是遭到了直接的拒絕：「不想。」

「怎麼才想？」

「都不想，你還不去上課就遲到了。」

「那你去更衣室等我？」

「不要。」

顧易托腮看他，不再言語，回憶著他昨晚被驚醒的樣子。也不是不心疼他，但更不願意讓他以後都這樣——如果他不在身邊呢？以前被噩夢驚醒就硬生生睜眼到天亮，睡在他身旁才能有「回籠覺」，那不克服恐懼，以後都怕游泳又繼續做噩夢？上回體育課都願意站到淺水區裡面去了，這堂課不去不又得打回原形嗎？

沉默兩分鐘之後，顧易默然起身去游泳館，留他一個人呆在教室里。祝青山照樣埋頭寫題，一切如常。

如……顧易沒轉學來那時的，常。

還沒十分鐘，顧易又折回來了，重新坐在椅子上，對上他疑惑的眼神，直接說：「你不去，那我之前說的話不作數了。」

祝青山：？？？

「王子的演出不帶你去看了，也不和你讀音樂學院了，以後讓杜少陵給你吹頭髮——」

「停！」

顧易閉了嘴，唇角卻微微上揚，眼神里也是戲謔。祝青山瞪他：「我做噩夢很難受，你來試試？」

「我陪著你，怕什麼？你難受我就不難受了？」顧易長腿一伸，椅子後退，大大方方站起來，朝他伸手，「來吧。」

祝青山拍了一下他的手掌心，自己站起來，率先走在前面，顧易得意地笑，跑上去勾他的肩膀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