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柏森，」柏森的手放鬆搭在方向盤上，「木白柏，三木森。」

「我知道，」望秋小聲說，「廠里的人都知道。」

「嗯？」

「他們都說…你人很好。」望秋一直盯著前面的道路，生怕柏森把他帶到荒郊野外似的。柏森聽著沒搭話，什麼好人壞人，這套標準指不定是誰弄出來做籠子，誰給他們的臉去評判別人，真把自己當個人物看。

「我脾氣不好，」帶他進家門前，柏森說了這麼一句，「我發脾氣你別看就行了，不會打你。」

望秋回想剛才他暴怒的樣子，不敢吱聲。

「老陳！」柏森揚聲叫了一下，「老陳，跑哪兒了！」

「來了——來了柏爺，剛剛後院除草呢！」一個精鍊的小老頭，留著八字鬍，小短腿邁著碎步跑過來，「哎，這位是……？」

「廠里的演員，」柏森低頭換鞋，「讓他睡一樓，他腳不方便。」

「哎。」

「我的人，養著。」柏森拍了拍老陳的肩膀，算是交代清楚瞭望秋的位置，雖然在望秋耳里自己就像寵物。

「好嘞。」

「小天呢？讓他來書房找我，還有聯繫一下郝醫生……哦對了，」柏森翻出來一雙拖鞋放在望秋面前讓他換鞋，「這幾天讓老王琢磨下菜譜，小朋友太瘦了，養養肉。」

小朋友：「……」

他換完鞋直起身子，臉色微紅：「我二十了。」

柏森直接忽略了他的話，讓老陳帶他，自個兒上樓曬太陽去。

柏森總叫他楊桃，在下人面前又習慣叫他小朋友，去醫院在外人面前就叫他望秋，隨他心意。

望秋的腫瘤還在可控範圍里，不到截肢的地步，做化療後頭髮一把一把地掉，終於變成光頭，光可鑒人，具體參考剝殼後的煮雞蛋。柏森第一眼瞧見，上手摸了一把，嫌棄地「嘖」聲，直說：「難看。」望秋都沒敢照鏡子呢，他這樣一評價，他更不敢照鏡子了，把頭埋進被窩裡裝死。

「好了你啥模樣我沒見過，」柏森掀他的被子，「老王今天給你燉湯了，快起來喝。」

望秋一邊喝一邊說：「我想要一頂帽子。」

「行，給你備上十頂。你眉毛也掉了，給你來一個眉筆？」

「我不會畫。」

「我給你畫。」

柏爺信心十足的，望秋被他的盲目自信糊了眼，任由他把他的眉毛畫成兩條黑乎乎的大毛毛蟲，還自我誇獎：「濃眉大眼，漂亮！」從他死活不給照鏡子望秋就知道是多漂亮了，頂著毛毛蟲凶都凶不成樣兒，但看柏爺難得一見的笑，便隨他開心。

望秋住院，柏爺的日常活動範圍跟著擴大一點點，從家裡到片場的距離，擴展到從家裡到片場再到醫院的距離。望秋無親無故，住院了就只有柏森隔幾天跑來看看，醫院的人都眼熟他們。一開始柏爺嫌大病房吵，給望秋換單人間，望秋怕惹他不開心就沒說不喜歡，只在柏爺不來的時候自己拖著病腿挪去大病房，聽病房裡的人聊天，比他一個人呆在床上冷冷清清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