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雨勢漸小，天雖然還陰沉的很依舊看不到丁點陽光，但已是幾個月以來難得不下雨的時候。透過烏雲的微光灑落在吉州城的城門上，將士兵銀色的鎧甲擦亮，也將百姓身上的蓑衣映襯的越發清晰。

「怎麼回事？」水木還是第一次見有這麼多人聚集在行宮外，一個個皆怒發衝冠的模樣。

王遠司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湊到水木跟前在他耳邊低語，「大人，後山上一個私鑄兵器的小作坊被人發現了，也不怎麼的就傳到百姓耳里，他們都跑到殿門口，想讓殿下給他們一個說法。」

水木聽完震驚的瞪大了眼睛，販賣私鹽已是死罪，私鑄兵器更是罪上加罪，背後的主謀不是要拉肖明和下台，而是要置他於死地。

「大人，你看這該如何是好？」王遠司一揮手，十幾個士兵攔在百姓面前，防止他們直接衝進來，局面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水木沒見過這麼大場面，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麼辦，他緊皺著眉，牙齒咬著下唇印出血漬。短短十幾秒內，他已經想好最壞的打算，如果肖明和此次無法全身而退，還引上牢獄之災，自己勢必要闖天牢把他救出，若運氣好救出了，再帶著他浪跡天涯，若運氣不好救不出，就跟他一起共赴黃泉。

「大人，你想想辦法。」王遠司打仗殺敵他在行，但現在這個場面他搞不定，也不知怎麼下手。

「王將軍，我問你，你可知道後山上的小作坊打著誰的名號？」木槿修突然開口，順便遞給水木一個放心的眼神。

「自然是殿下的。」王遠司一臉你這不是廢話的表情。

「那我再問你，作坊里的工人是哪些人？流浪漢？普通平民？外族人？還是官兵？」

「是官兵，而且是吉州城的守城官兵。」

水木聽完一拳打在樹幹上，他扭頭看向上官晏殊，一副要吃人的可怕表情，「除王將軍外，其他人都給我退下，我有事要跟上官大人好好聊聊。」

見其他人都走了，就連攤在地上的青禾也被人拖了出去，木槿修覺得話說到這份上，該明白的也該明白了，便也轉身朝大門走去，可剛抬起腳半步都沒走到，衣服就被人扯住了，他回頭一看，是水木的手。

「你也留下。」水木收回手，裝作嫌髒的拿出手帕擦拭，「剛才的話你才說到一半，把話說清楚再走。」

「嘖嘖，真笨。」木槿修想起自己的外甥冷何弈，跟水木一比，立見高下。

「找打嗎？」水木瞬間回頭，對著他的臉就是一拳。

木槿修輕飄飄握住他的拳頭，用力一拉把水木帶進懷中，在他耳邊輕聲說道，「你別忘了，我的武功在你之上，殺你簡直輕而易舉，我之所以不那麼做自然有我的理由，但你也別太得寸進尺了，你也不想回去見肖明和的時候缺胳膊少腿，被他嫌棄。」

「你威脅我。」水木無所畏懼的與他對視。

「你是很漂亮，但不夠聰明，所以肖明和才不會喜歡你。」木槿修不等水木發脾氣就掐住他的脖子，壓低聲音繼續說，「我這是在教你，懷著感恩之心接受吧。」

「你放手！」水木甩開他的手後退幾步，發覺王遠司和上官晏殊兩人正一臉錯愕的看著自己，「王將軍，把剛才跟我說的話告訴上官晏殊。」

「是。」王遠司早就覺得木槿修不是一般囚犯，雖然心裡好奇，但還是壓住想要窺視的慾望，職場打拚多年，身上的稜角已經被打磨的十分圓滑，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等到王遠司一五一十的把院外的情況告訴上官晏殊後，幾人看著他驚恐萬狀的神色時，就知道此事他一定不知情，充其量就是個背鍋的。

「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怎麼挽回，木槿修，把你剛才沒說完的話繼續說下去。」

「我剛才問了王將軍兩個問題，檢討出來就是，吉州城的官兵打著太子的旗號，在上官晏殊的許可下用販賣私鹽得來的暴利私下鑄造兵器，弄得全城上下怨聲載道，以至於落到今日逼宮的下場，我這麼說，可對？」

「大致意思是不錯，但上官大人是被青禾那小子給蒙蔽了，才會有販賣私鹽這一出，至於鑄造兵器更是第一次聽聞，與你剛才說的不太相符。」王遠司提出一點異議，直指問題核心。

「重點就是這，上官晏殊有沒有被蒙蔽百姓會關心嗎？皇上會關心嗎？不僅如此，他們還會反過來問，青禾不過一小小書童怎麼可能有那麼大的權利，許是上官晏殊見事情敗露，把罪責全部推脫到書童身上。」

「所以你的意思是，無論上官晏殊是不是清白的。只要把他交出去，就算是給百姓給皇上一個滿意的答覆。」水木聽到這裡，總算明白木槿修話里的意思，可他轉念一想又覺得有些不對。

「可是即便把我交出去，也會有人說我是受了殿下的指使，殿下還是難逃幹系。」上官晏殊說的這一點，把水木心裡的疑問全部帶出來。

「想要完全摘幹凈是不可能的。」木槿修扶額，輕蔑的笑了笑，「不過好就好在這事發生在太子回去之後，而且私鑄兵器的是吉州城的官兵而不是南騎軍，只要跟皇上和百姓說，這都是你和城主商量好的，賺的錢歸你，他也可以用這些兵器養私兵稱王。」

「這樣一來，上官大人為國為民的形象就完全顛覆了。」王遠司可是看著他怎樣把吉州城打理的井井有條，卻沒想到一步錯，落得如此下場。

「那你們就趕緊準備準備給自己收屍吧，太子下台，你們以為能保住自己嗎？」

幾人短暫的沉默，最後還是上官晏殊一聲悲慟的苦笑打破寂靜，他踉蹌起身，緩緩向外走去。

「此事本就是我的疏忽，既然要有一人出面頂罪，那我便是最好的人選。水木大人，若我離去後，請您告知殿下莫要記掛，晏殊會在黃泉下看著他登上紫金巔的最頂端。」

「是，屬下定會一字不落的轉告殿下。」

水木看著上官晏殊蕭條的背影，突然想到自己，為肖明和赴死的心意縱然未減，只是像他這樣死去未免太過悲慘，不知殿下聽聞此事後該是什麼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