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木從小看上去就比較瘦弱，再加上這張漂亮的臉蛋，總會被人誤會成女孩子，也許是這個原因，令他變得十分沉默，也經常受人欺負，作為同樣是孤兒的水沫，就好心的肩負起保護這個小弟弟的職責。

原本一開始肖明和只是看中力氣大的水沫，但在他的強烈堅持下，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勉強讓水木也加入訓練。

訓練很苦，兩人的起點也比他人要晚，一天十二個時辰，幾乎有七個時辰都是在訓練，不過短短半月時間，水木就開始堅持不住了，水沫見他辛苦，也一直勸他不要再繼續，可他心裡不服氣，咬咬牙硬是挺了小半年。

這一日，水木又因為老記不住招式被師傅懲罰，說是今日不練好，就不準休息，明日一早來檢查，再不透過就要把他趕出府。

午後剛過，一場大雨傾盆而至。水沫訓練完來找水木，看見他仍舊拿著木劍擺弄著怎麼都做不好的招式，勸他未果，只得陪他一起淋雨練劍。

水木本就心急，眼見水沫一招一式都發揮的恰到好處，自己卻怎麼也記不住下一步該怎麼做，便氣餒的把木劍往地上一摔，低著頭沖了出去。

只聽頭頂傳來一聲驚呼，抬頭看，肖明和吃痛的神情展現在眼前，「我們還真是有緣，你哥哥撞了我一次，這次又輪到你了。」

他溫柔的笑臉令水木沉迷，呆看了很久在被水沫拉著跪下磕頭後才恍然驚覺，急匆匆的收回熾熱的視線，聽見他一聲微不可聞的輕笑，整張臉都要燒起來。

「殿下恕罪！木木不懂事，您要罰就罰我吧。」即便跪在泥地里，水沫的身體依舊跪的筆直，與當年畏手畏腳的小偷不一樣了，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這次又是怎麼了？」肖明和揮揮手讓身後的下人退下，自己舉著傘錯開兩人朝院子里走，沒走幾步就看見被摔在地上的木劍，他彎腰撿起來拿在手上，「讓我來猜猜，莫不是練劍練不好，被師傅責罰了？」

跪在地上的水木不回答，只是牙齒咬緊下唇，雙手握拳攥緊衣袖。

「我聽你們的師傅說過了，你的體質並不適合練武，為什麼要這麼堅持呢？是不想和哥哥分開嗎？」肖明和走到水木身邊，把木劍遞給他。

「回殿下的話，不單單是那樣。」水木低頭回答，雨水順著長發流下，滴落在地上的水窪里，驚起一圈漣漪。

「哦？那又是為何？」當時的肖明和對水木並沒有抱著任何戀愛的心態，只是單純而率真的關心他，卻不知已在他的心底埋下一顆永遠不可能發芽的種子。

「是因為。。。」水木很想把自己的心意傾訴給他聽，卻又突然意識到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兩人身份的巨大落差，以及性別性格的阻隔，即便老天開眼陰差陽錯的讓兩人在一起又如何？自己絕對會成為他人生中最致命的污點。

肖明和看著水木的臉色變了三變，由最初的欣喜到中途的糾結再到最後的失落，這些他都看在眼裡，卻不知到底是為什麼。在他看來，可能是因為成長的環境過於複雜，導致水木的行為舉止和同齡人差別很大，心思也尤為纖細複雜。

幾乎是在意料之中的緣由，當水木回答是因為不想再受人欺負時，肖明和就知道他在說謊，並錯誤的以為他只是缺少關愛，一再對他呵護備至，最終釀成難以迴旋的惡果。

三年前，吉州城突降大雨，出門在外的肖明和被突如其來的泥石流壓下厚重的土層下，生死未卜。

吉州城城主立刻調動一切能調動的人力和物力趕往現場，其中水木也在隊列之中。一路上，他都在祈禱，希望肖明和不要出事，可到現場一看，所有人都傻眼了。

原本高聳入雲的山脈塌了一片，翠綠的植被被泥土傾覆，放眼望去天上地下全是死氣沉沉的土黃色，連半個活人都沒有，只有烏鴉在頭頂盤旋。

水木泛了魔怔發了瘋般用鐵鏟翻開碎石，直至觸碰到柔軟的土層，再用雙手去挖，哪怕挖到十指出血疼痛難忍，他也不曾停止。

興許是被他這份誠意感動，所有人都幹勁十足，直到當天晚上就挖出幾十具屍體，可這些屍體中並沒有肖明和。

只是隨意扒了幾口飯，味如嚼蠟般混著湯水一同咽下，水木拿起鐵鏟再次出門，水沫見狀，趕緊吃完飯一併跟了出去。

清冷的月華照徹大地，靜默的看著少年一鏟子一鏟子挖開土壤，緊張和失落交織，伴隨著隱忍的哭聲打破夜的寂靜。

「木木，你要不要休息一會兒？」水沫站在他身後，心痛的問。

「不要，殿下都還沒救出來，我怎麼能休息。」說完話的下一秒，又一具屍體被他挖出，仍舊不是肖明和，他心裡鬆了口氣。

「那。。。我幫你。。」水沫不忍心打破他心裡小小的美夢，從第一具屍體挖出來的時候，所有人就知道，肖明和恐怕是凶多吉少，幾個將軍都已經準備提頭去長安見新武帝了。

就在他發愣之際，突然聽見水木一聲驚呼，他趕緊跑過去看，發現他挖出明黃色衣服的一角，那正是肖明和今早穿出門的衣服！

水木的心頓時緊張起來，撲通撲通跳的十分劇烈，扔掉手中的鐵鏟，直接用手扒開土壤，漸漸的，肖明和蒼白的臉龐被月華照亮，額頭凝固的血液混雜著褐色的泥水，鋪滿右邊嗯臉頰。

他已經沒氣了。兩個人都瞬間意識到這一點。

「水。。水沫。。你幫我把殿下挖出來。。」水木的手劇烈顫抖著，挖出肖明和的一條胳膊，把他架在自己肩頭，與水沫一起把他從泥土裡拖出。

「我。。。我去叫人，木木。。你。。你別想不開。」不知為何，水沫覺得此時必須給水木一個人靜靜的時間。

雲層漸厚，遮住夜色中唯一的光亮，鬆軟的土壤中，水木把冰冷的肖明和抱在懷裡，雙眼空洞的看著他沉睡的容顏，眼眶裡逐漸續滿淚水，成珠簾流下。

「殿下，我還沒告訴您，我喜歡您呢。」

烏雲在吉州城的天空聚集，預示會有一場豪雨將至，所有人都累癱的坐在地上，死氣沉沉的依靠著牆，有些人擔憂今後的日子，有些人感嘆命運的不公。

所有人都在祈禱奇蹟的出現，而在屍體運回的第二個晚上，奇蹟真的出現了。

蘇醒的肖明和雖不算是性情大變，但也與往日不同了，比原先少了點溫柔多了些帝王家該有的狠絕，原先支持他的朝臣都擔心他的溫柔善良會成為他的負累，如今看來，卻是因禍得福了。

他完全變成了大家眼中一個「皇帝」該有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