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景懿依舊騎著馬，風不時吹起馬車的青簾，佚塵手裡捧著茶碗，頭靠在車窗上，他的眼望著堯景懿的後背。

漆黑的夜讓那個人的背影看起來更加破碎。他不像是歸家，蕭索得更像遠征。

他又伸手摸上自己的嘴唇，風吹了這麼久，他依舊覺得唇上灼熱。

馬車停在瀾王府門前，堯景懿翻身下了馬，望瞭望馬車，那馬車的簾後伸出一隻指節分明的手，掀起簾子，佚塵低著頭，輕輕從馬車上越下。他的身量很輕，連腳下的塵土都未曾揚起。

堯景懿站了一會兒，等佚塵從馬車旁緩步走來，兩人一前一後走入王府，短短幾步而已，堯景懿卻皺起眉，驀然覺得沉默如此不能忍受。

遠處突然「嘭，嘭」幾聲，他們同時抬頭看，頭上的天忽的亮起來，幾束煙花迅速炸開，陸續又有許多煙花在遠處的天空綻放。

「啊，每年的泛雲宴結束後，都有焰火作秀。」堯景懿側身對佚塵道，語氣里頗有遺憾的意味。

佚塵抬頭望了他一眼，道：「想不到在瀾王府還能看得如此清晰。」

「呵，京城的天，不就這麼一點兒，想不熱鬧都不無法。」堯景懿似是累了，他邊說著，邊解下外袍，在石階上坐下。

「今日我失態了。」堯景懿又道。

佚塵眨眨眼，在他聽來，這一句似致歉，卻又聽不出悔意。

「酒後難免失態。」佚塵揚了揚眉。

「那我們算是扯平了。」堯景懿低笑了一聲。

佚塵愣著，正想發問，堯景懿忽然伸手環住他的腰，將他的身體帶下來也坐到石階上。他對上堯景懿含笑的眼睛，吐息中的酒氣繞著他們打轉。

他猛的想起不久前因堯景懿的一句「俞嘉謙」而醉倒在這人懷中的自己。

佚塵轉開眼，堯景懿放開手臂。

「那便算平吧。」佚塵語速極快，他的耳朵泛起薄紅。

堯景懿沒回話，兀自將手肘擱在在石階上，閉上眼仰頭吹風，一臉倦容。

「戰局未至，王爺就乏了麼。」佚塵的眼飛快的掃過堯景懿的臉。

「今日著實累了。」堯景懿笑著回答，「榮遠此去阮西借道京城，再過幾日便會到了。此番阮西起義，似乎確與從前不同，燕南衛所竟兵敗連連，連日無勝。」

「王爺想與榮將軍見上一面？」佚塵問。

堯景懿頷首，又道：「阮西局勢一直動蕩，如今更是成了一座死城。這個葉允升來得蹊蹺，像是早有準備。如今他帶領起義軍南下，勢在必行，若是讓他再拿下一座城池，民心浮動更甚，四方不安。」

「呵。」佚塵低笑了一聲，他的眼眯起來，像是有些睏乏。

堯景懿轉頭看他，「笑什麼？」

「阮西是被遺棄之地，在我朝如同一個被丟棄的孩子。破舊，荒蕪。若非這個葉允升一朝起義，強勢得讓當局措手不及，這個地名，倒是許久未曾被提及過了。」佚塵揚眉，抬起頭，望著遠處的煙火。

「如你所言，這倒像是個警醒。」堯景懿坐直身體。

「不，這是一個開始，」佚塵搖頭，「朝局動蕩，亂世將至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