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景懿沒回話，微側著頭，望著佚塵。遠處天空時暗時明的光打在佚塵臉上，堯景懿嘆了口氣。

佚塵也回頭望他，有些不解。

「我是在想，若是有一日我真對你說喜歡，你就當，沒聽見罷。」堯景懿轉開頭。

佚塵愣了半響，低聲道：「好。」

「哦，對了，這泛雲宴過後三日，便是元貴妃生辰，我連禮都忘了備。」堯景懿嘖了一聲，有些不快。

「三日後？王爺要入宮麼。」佚塵問。

「自然，父皇重視元妃，生辰筵席規制與皇後相當，皇子自然都要盡數出席。」堯景懿吸了口氣，有些疲倦。

「王爺累了，不如今夜早些歇息。」佚塵低下頭，揉揉眼。

堯景懿也點頭，兩人從石階上起身，各自回房了。

三日後，黃昏，京城，東市。

「您說這覃公子邀您去做什麼。」陸恩蹙眉，微塌的鼻樑也皺起來，盤腿坐在佚塵對面。

他伸手掀開車簾，馬車緩緩在長街上行駛，周圍的酒樓人聲鼎沸。

「我與他也許久未見了，相邀喝酒有甚奇怪。」佚塵見他一臉防備，好笑起來。

「我不信，我覺著覃公子在京城這些年，變了許多。」陸恩哼了一聲。

「午間你不是說吳雍來信？都說些什麼？」佚塵岔開話頭。

「倒也沒講什特別的事，就提了些近日幫瀾親王運送的軍火數量之類，」陸恩搔搔頭，「只是您讓吳爺照看的那位管家的大公子，似乎很是讓吳爺惱火，信紙都寫了三四頁抱怨呢。」

「抱怨？他抱怨什麼？」佚塵為皺起眉。

「無非是說，那位管公子行事魯莽，不停勸阻，毫無將門之風此類。」陸恩想了想道。

「呵，難得有人惹他這樣惱怒，倒是有趣。」佚塵笑起來。

「您還笑呢，瀾親王若順利登極，管大公子在白南城真得了楊家十萬精兵，勢必歸順新帝，那日後我們在白南的處境…」陸恩苦惱起來，連連嘆氣。

「若他旨在使我朝百業繁盛，氣象一新，那麼對地方豪紳勢力不利，則是對百姓有利。懂得收斂退讓，他亦不見得趕盡殺絕。」佚塵望向車窗外，對陸恩的憂慮滿不在乎。

「您…，唉，古來哪有帝王為禍患留退路，如今您，吳爺，還有尹莊主助他越多，暴露越多，安知他日後……，人心易變，兔死狗烹的事兒，您還見得不多嗎！」陸恩在馬車一側，連連拂袖。

佚塵沒回話，仍是抱著手爐，望著窗外的蔥蔥樹影。

陸恩小心地瞧了一眼佚塵，想著是否自己方才講話失了分寸。

隔了良久，馬車已停在湘君樓前，佚塵才緩緩道：「我知陸恩不是貪生怕死之人，此番伴我入京，時刻警惕我的安危，只怕我身陷險境，又知我脾性倔強，不撞南牆誓不回頭，只能跟在身後，小心收拾殘局，」佚塵頓了頓，接著道：「只是陸恩，若我總想著退路，便看不見前方暗涌迭起，有時一顆小石子，也能令人栽一跟頭。」

陸恩眼眶一紅，替佚塵掀開車簾，撇撇嘴道：「我說不過您，不跟您爭，我自知比您有理。」

「是是是，陸恩有理。」佚塵笑著拍拍陸恩的肩膀，走下馬車。

入了大廳，小斯將他們引上三樓。

那小斯邊走，便邊與陸恩說些閑話：「嘿，覃公子今日真是好興緻，這第三層全被他包下了，這是要慶祝什麼喜事吧。」

陸恩笑了笑，沒接話。佚塵眉頭微蹙，不知在想什麼。

到了三樓，小斯便下去了。

覃東陽手握著憑欄，仰著頭任微風吹起長發。

「覃公子今日真是好興緻啊，」又低頭瞧了瞧桌上擺著的銀樽清酒，玉盤珍饈，便調侃道：「看來這尚書一職俸祿豐厚啊。」

「今日散盡家財也罷，喝個痛快！」覃東陽見佚塵過來，便笑道。

宮城內，承乾宮樂舞聲起，禮炮剛落。

洪宣帝倒是對這次元貴妃排演的歌舞很是喜愛，酒喝得多了，滿面通紅。

太子眯眼望著歌妓，他肥圓的腦袋架在粗短的脖頸上，隨著樂曲搖頭晃腦，原本高挺的鼻樑陷在雙頰油光四溢的肥肉里，嘴裡咀嚼著牛肉，嘴角溢出唾液。

堯景年看得心煩，低頭吃菜。

堯景懿用筷子小聲敲著餐盤，百無聊賴。

「爺，榮將軍已將到城外了，恐怕不能久留，看來這回是見不上面了。」君影在堯景懿身後低聲道。

堯景懿頷首，沒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