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無人的長街晃蕩。都沒有歸家的意思。

「方才席間來找你的那位姑娘，是婚約的那位嗎？」丁晏突然問。

「是。」陸子熹說。

丁晏搔搔頭。

他們在河邊的石階上坐下來。

「如此，你出家是為了躲避她的糾纏麼。」丁晏又問。

「我出家，是為了躲避父母的糾纏，」陸子熹說，他望著在月光下油亮的河面，「說服她並不困難。」

丁晏想起陸家老爺那張英武圓潤的紅臉，咽了口唾沫。

他沒再繼續追問。他深知，家務事最讓人煩心。

「相安無事時，我便是陸府多餘的兒子，求榮華富貴時，我就成了父親忙不迭送出的禮。」陸子熹說，他笑了笑。

「若你說你有心愛之人如何？」丁晏道。

「我不是有心愛之人麼。」陸子熹轉頭瞧了一眼丁晏。

丁晏眨眨眼。

「如今滿城都以為，我所愛之人，是丁家的二少爺。」陸子熹說。

丁晏頷首，雙眼彎彎的，「如此，我不介意假戲真做。」

風忽然停了。

烏雲將月都遮住了。

對岸的畫舫漸熱鬧起來，星星點點的琉璃燈光鋪在河面上。

雨聲漸響起來。

「你帶傘了嗎？」陸子熹問。

「我忘了。」丁晏說。

陸子熹想起身，丁晏拉住他的手臂。陸子熹掙了掙，望著丁晏。

丁晏臉上有輕輕的笑意，他望著陸子熹，那張臉和第一次見面時一樣，上面寫滿了孤獨。

人常常將孤獨錯視為冷漠，因此不知錯過了多少相遇。就像陸子熹並不自知自己的孤獨在侵蝕他，衰敗他一樣。只是活著而已。卻失去生命力。

「雨漸大了。」陸子熹說。

他將眼從丁晏臉上移開，望著丁晏的脖子。

「我知道。」丁晏低聲說。

他低下頭，輕輕靠近陸子熹的臉，找到陸子熹輕微的鼻息。陸子熹沒有動，他在雨聲中聽見自己的心跳。

「少爺！你怎麼在這兒，一直找不到您，大少爺叫我來尋你，要回府了。」阿南撐著傘，從不遠處走來，大聲道。

丁晏深吸了口，閉上眼，抿著嘴唇。

陸子熹掙開丁晏的手，站起身，往前走去。

「知道了！你找不著我不會自己先走嗎？！」丁晏有些怒氣。

阿南眨眨眼，隨即又有些委屈。

丁晏也站起身，追著走在前頭陸子熹，「明日去寧幽樓吧，就是我上次跟你說的，我伯父開的酒樓，我帶你去，不如明日我來接你。」

陸子熹並不回話，直直往前走。

大少爺在馬車上，看著雨中的弟弟與走在他身旁的陸家公子。

陸老爺在府門前，望著雨中的兒子和丁少爺。

大少爺撇開眼，放下馬車簾。

陸老爺拂袖朝府內走去。

陸子熹徑直走入府中，丁晏望了一會兒他的背影，隨阿南上了馬車。

「這麼喜歡陸二公子。」大少爺問。

丁晏拭去自己臉周的雨水，沒回話。

「人家好像不怎麼領情啊？」大少爺又道。

丁晏想著陸子熹在石階上驚訝而不抗拒的模樣。他笑出聲。

「你管得著麼。」丁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