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晏陸陸續續去了佛寺三兩天，都沒找到陸子熹。就備了馬車，想去陸府。

一隻腳還沒踏出院門，被大少爺叫住。

「去佛寺你還要乘馬車？」大少爺連連搖頭。

「我去陸府。」丁晏頭也不回。

「知道陸少爺被禁足了？」大少爺問。

「什麼？」丁晏拍了拍袖口。

「你們這樣張揚，你是給丁家丟臉成性了，陸家可受不了這。」大少爺仰著頭，嘆了口氣。

「他又被陸老爺責罰？」丁晏皺起眉，繼續往外走去。

「你別去。」大少爺拉住丁晏的手臂，「不能因為你的事，斷了我們和陸家的關係。你別在陸老爺跟前晃悠，你跟陸家那位小少爺，也玩鬧了這樣久，算是夠了，以後，就別再來往了。」

「誰講我是跟他玩鬧？」丁晏甩開丁大少爺的手，怒道。

「那你們還想如何？年輕時，誰都做過荒唐事，是可當做來日的笑談。如若有人一生如此，人家便會覺得你是真瘋了。」丁大少爺也有些惱了，側身走到丁晏面前，擋住大門。

「我不介意旁人如何看我。」丁晏望著丁大少爺的眼睛。

丁大少爺對這個眼神是很熟悉的，從小大大，丁晏都是這樣倔強。

丁大少爺咽了口唾沫，「你要知道，你與他不具不畏人言的資本。就像今日他被禁足。你去了又能如何？除了陸老爺的冷眼，你能換來什麼。又或者，你真以為，你們能一走了之嗎？丁二少，知不知道你在白南城的自由，是你的身份換來的。沒有這些，你就是孤身一人。」

丁晏不再答話，側身走出大門。

他第一次覺得身後大門上用金漆寫著「丁府」的匾額，成了自己身上的累贅。亦或者，自己成了丁府的累贅。

夏季快到了，隔著凝固的風，陽光穿過樹葉的間隙，三三兩兩的打在丁晏身上。他將頭靠在榕樹幹上，以至白玉發冠也歪斜下來，頭髮落在眼前。他的眼瞧著榕樹前的那口井，沒來由得有些傷感。

「又來尋陸公子？」住持道。

丁晏轉頭瞧了他一眼，「您老這樣神出鬼沒，真怕有一日被您嚇死。」

「瞧你這，這一身兒淺藍色的圓領袍，上頭綉著蘭草，漂亮極了。」住持隨口道，在榕樹旁的大石上坐下，「像你這個年紀的公子哥，這時分，不都在酒樓里消磨白日。你卻老來我這兒。」

「他若不在，我也不來了。」丁晏道。

他想起陸子熹笑起來的眼睛，懷念又氣惱。

「去他府上尋吧。他這幾日都沒來這裡。」住持道。

丁晏沒答話。

「想了太多不相幹的事，就總會錯過。」住持又道，伸手摸摸了光光的腦袋，「嘿嘿，怕陸老爺將你轟出來。」

「這倒不怕。我常常被這個那個轟出來。」丁晏撇了撇嘴。

「那你怕什麼。」住持問。

「沒什麼好怕的，」丁晏道，他拿起手中的摺扇，擋住頭頂的太陽，「只怕他有一日，不再願意見我。」

「你沒去見他，怎知他不願意見你。」住持道。

「那我再等等。」丁晏拍拍袖上的樹葉，盤腿在地上坐下。

「等什麼。」住持又問。

「等日落。」丁晏答。

住持頷首，「有理，自古以來，私會都是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