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晏坐在榕樹下與住持閑聊時，陸子熹被鎖在房裡。

他生平第一次坐立不安。

陸叔這幾日送的飯食，也很少動。

他想著丁晏去佛寺找他的樣子，他沒有找到自己，會不會很失望。

窗外的月光和烏雲堆堆疊疊，沒能分出個勝負。

丁晏在陸府後門徘徊，又躲著那些進進出出的家僕。

陸叔提著木桶出來時，丁晏趕緊上前道：「陸叔叔。」

陸叔抬起頭，睜大眼睛在暮色中看清了丁晏。放下木桶，又四下瞧了瞧，抓起丁晏的手，急急忙忙往遠處去。

走出了十幾米，陸叔才放開丁晏的手，喘息著道：「您怎麼在這裡？」

「我來見子熹。」丁晏搔搔頭。

「唉，您別跟著添亂了。我們家少爺這些日子可算吃夠苦頭了。他如今被鎖在房裡，老爺也不讓旁人見他，何況是您了，您回吧。夜深了，找人替您拿盞燈。」陸叔蹙眉道。

「見一面，」丁晏忙道，「就瞧一眼。」

陸叔頭也不回地揮揮手，弓著身子，往回走了。

丁晏追在後頭，還想說什麼，陸叔就走得更快。他抓起木桶，朝府內走，將身後的小門合上。丁晏站在門口，有些不知所措。

就連那門上斑駁的黑漆都在嘲笑自己似的。

陸叔又回頭望瞭望被自己關上的門，輕輕喟嘆。

他將廚房的點心拿到陸子熹房裡。

陸子熹望著書頁，並不抬頭。

他瞧著自己的小少爺，看起來沒什麼精神，眼角還留著上次與他父親爭執時，被瓷碗砸中的傷痕。

「您不進食怎麼成？老爺可不會心疼這個。」陸叔道，「您自個兒餓出病了，可就難受了。」

陸子熹不答話。

他在想自己總是受制於人，活在牢籠中。

先前覺得這是理所當然，如今出現了一個人，就打破了這一切。

「金小姐，不好嗎？」陸叔問。

陸子熹抬頭看陸叔，頷首道：「好。」

「荷花酥太甜，我不愛吃。」陸子熹又道。

「我讓廚房換別的。」陸叔忙道。

他端起荷花酥，朝門外走，將房門掩好。他抬頭看了看昏黑的夜色，「唉，這都是些什麼事兒。」

他將桃花酥放在石桌上，迅速朝後門走去。

丁晏正朝著圍牆堆石頭，他費力的將石頭堆在一起。嫌手中的摺扇礙事，就將摺扇丟在地上。

「您這是在做什麼？」陸叔提著燈籠，從後頭走過來。

「翻牆。」丁晏道。

「唉，您快下來吧。等過一陣子，老爺歇下了，我帶少爺出來見您。」陸叔道。

丁晏放下手中的石頭，笑道：「果真？多謝陸叔！」

陸叔提著燈籠往回走，忽而又回頭問：「您可用過晚膳了？」

丁晏搖搖頭。

陸叔嘆了口氣，走回園中，將桃花酥遞給丁晏，「您且在這兒，等一會子吧。」

丁晏頷首，接過桃花酥。

陸叔又到廚房，拿了荔枝膏到陸子熹跟前。

「您吃上一碗。」陸叔道。

陸子熹用勺在碗中畫來畫去。

陸叔又道：「就帶您去見丁少爺。」

陸子熹睜大眼，抬眼瞧著陸叔。手中的勺落在碗里，清脆如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