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熹，我們一起走吧。」丁晏在後頭喊他。

陸子熹邁開步子，並未等他。

「子熹，你看都到了晚膳的時辰了，不如我們去寧幽樓吧。」丁晏快步走在他身邊道。

陸子熹不答話。

「子熹，你吃過寧幽樓的冰酪嗎？味道極佳。」

「……」

「我知道你這幾日傷神，我給你多加些核桃如何啊？」

「……」

「子熹，方才你在我哥面前講了不與我計較，怎麼出了門便不作數了？」

「……」

「哦，我知道了，你是氣我不知禮數？」

「……」

「子熹哥哥，和我去吃冰酪吧？既然要算這輩分，那應該你請我吃……」

「丁晏！」陸子熹轉身看他。

丁晏原本自顧自講著，瞧見身邊的人忽然停下腳步。

陸子熹見丁晏嬉笑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

「這不是陸二公子麼？怎麼，來嘯雲酒庄借酒消愁啊？」楊謙奕在後頭喊。

陸子熹轉頭，看見楊謙奕那張咧到耳根的嘴，他那雙細長如刀的眼在日光下半睜半閉似的。

「聽聞你跟在你身旁數年，管著陸家大小事的陸豐年不日就要行刑了？」楊謙奕笑道。

「還未判刑，何來行刑？」陸子熹道。

楊謙奕見陸子熹似乎動怒，便更來勁，「這不是遲早的事嘛。哈哈。」

他又瞧了瞧站在陸子熹身邊的丁晏，道：「我還說陸公子身邊這個不入流的芝麻小官是誰，這不是丁二公子嗎？我勸你還是離陸子熹遠點兒，免得沾了他的晦氣……」

丁晏定定地看著他，笑道：「走在大道上忽然碰見不知哪兒冒出的野狗，才叫晦氣，」他頓了頓，看著陸子熹，道：「子熹你說是吧，且這狗的眼睜不開似的，看不清貴人，不如就放過他啦？」

「丁晏！你說誰是狗？」楊謙奕怒道。

「當然是說你了。」丁晏抱著雙臂，道。

楊謙奕氣急了，一腳就朝著丁晏踢過來，丁晏將陸子熹拉到身後，側身避過。還沒等楊謙奕的腿落地，被丁晏擒住，向前一拉。整個人便栽在地上。兩條大腿拉扯開，疼得他直叫喚。

「您這一腳踢得利落呀，經常這麼踢別人吧？」丁晏蹲下來，笑著問楊謙奕。

楊謙奕顧不上跟丁晏較勁，朝身後的小斯道：「還不快把我扶起來！疼死我了……」

「別叫喚，叫得我耳朵疼。」丁晏拿過楊謙奕手中的摺扇，敲了敲楊謙奕的腦門。

「丁晏，讓我爺爺知道你敢打我，還和陸家逆賊在一塊，我爺爺明日就讓陸家都死絕了……」楊謙奕吼道。

他還沒說完，丁晏就將摺扇捅到了他嘴裡。

「我說，叫你別叫喚，你聽不見嗎？」丁晏問道。

楊謙奕看著丁晏的眼睛，那雙眼睛彎彎的笑著，讓楊謙奕陣陣發毛。

丁晏又湊近了些，輕聲道：「楊公子，別亂說話，容易保不住舌頭……」

楊謙奕費力咽了口唾沫，連忙頷首。

丁晏將摺扇抽出來，站起身，扔在地上。楊謙奕猛地咳嗽起來。

「子熹，我們走吧。」丁晏轉過身，走到陸子熹身邊。

他牽起陸子熹的手，陸子熹任由他牽著，不再去管楊謙奕。

等到了寧幽樓，陸子熹一下甩開他，走上二樓。

「哎呀，子熹哥哥，你等等我嘛。」丁晏邊上樓邊道。

陸子熹聞言，走得更快。

兩人坐下後，丁晏要了兩碗冰酪，陸子熹直到冰酪化成水，也沒再開口說一句話。

丁晏見他不吃，自己也放下勺子，坐在他對面不動了。

「我昨日在橘頌橋，是去跟李安閑劃清界限的，你誤會了……」丁晏道，言語間，似乎還有些委屈。

「我沒誤會。」陸子熹道。

「不是，子熹……」丁晏剛開口。

「我聽見你跟他講話了。」陸子熹道。

丁晏愣了愣，道：「哦……」

陸子熹又不講話了。

丁晏又忙道：「唉，子熹，我真的錯了。我知道這些日子金姑娘肯定幫了你不少忙的，你和她吃飯是很好的，下回，下回你，你還要請她吃飯，我保證一句也不問，你把我帶上就行……」他看到陸子熹越來越冷的臉色，說話也漸小聲。

「你若下回再這樣……」陸子熹道。

他還沒說完，丁晏就道：「沒有下回，沒有下回。」

「我還沒有講完。」陸子熹道。

「不用講完，不用講完，講完該心疼了。」丁晏道。

「我不心疼。」陸子熹道。

丁晏垂下頭，「好吧，那你講吧。」

「你若下次再這樣，我便再不見你。」陸子熹道。

丁晏忙頷首，伸手拉住陸子熹的手。

「鬆開。」陸子熹道。

丁晏搖頭。

「我要吃冰酪。」陸子熹道。

「我喂你。」說著，丁晏拿起勺子。

「矞安藥局的事兒，你有辦法嗎？」丁晏忽然問。

陸子熹頷首，道：「不一定有效，且試試吧。」他頓了頓，又問：「你在夜州府做司獄？」

丁晏點頭，摸著陸子熹冰涼的手。

「我不知你習武。」陸子熹又道。

「我與管歸一同拜師學的，不過後來他們一家便去了京城。」丁晏道，「父親前些年還想我參加武舉。」

可是年少的精力武館又怎麼鎖得住呢。心思都在李安閑身上，不知年月會匆匆流過，也不知那些情緒何時能遠去。

「為何不去？」陸子熹問。

「那時……那時不懂事。」丁晏幹笑道。

陸子熹看著他，也沒再問下去。

「我明日就回夜州了。」丁晏忙轉移話題。

陸子熹不講話。

「你明日來送我可好？」丁晏問道。他吻了吻陸子熹低垂的眼睛。

「不送。」陸子熹道。他轉開頭。

「好，好，不送就不送吧，」丁晏托腮，望著陸子熹的後腦勺，和他有些泛紅的耳朵，道：「我總是都依著你的。」

次日，辰時。白南北城門。

「子熹哥哥，不是說不來送嗎？」丁晏騎在馬上，笑著問。

陸子熹剛走近，聽他這樣喊，轉身欲走。

丁晏趕緊下馬，拉住陸子熹的手。他捏了捏陸子熹寬大的衣袖。

「怎麼不多穿些。」丁晏問。伸手抱住他。

陸子熹不答，將臉埋在他肩頭。陸子熹的依賴這樣小心翼翼。

丁晏放開他，飛快地吻了他一下，翻身上馬。

「我很快就回來。」丁晏道。

陸子熹頷首。

他在城門外，聽著馬蹄聲漸遠。

「和我去佛寺。」陸子熹轉身對阿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