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歐陽煜和夜琅國公主伊瀾談了些什麼沒有人知曉，甚至這件小事每過幾天就已經被所有人拋在腦後了。在繁忙的宮中，這不算什麼。

半月之後，幾乎所有人都要忘記這件事的時候，早朝上的一道聖旨卻是讓所有人都同時想起了當天的事，並且大吃一驚。

建陽殿中，歐陽煜透過面前的冕旒看著朝堂中的朝臣，環視一周最後還是在那個他最在意的身影上停留了。不過可惜的是，蕭徇齊似是沒有感受到他的目光一般，依舊垂首而立。

歐陽煜眼睛眯了眯不再糾結，收回心思將桌上的一道聖旨遞給了一邊的馮德。

馮德接過，面上沒有什麼波瀾，畢竟昨日皇上便吩咐了他今日要在這大殿之上宣讀聖旨。不過他也不敢妄自揣測這聖旨中的內容。

然而這打開一看，馮德還是嚇了一跳，歐陽煜卻也在此時轉頭看向他，微微頷首，示意他開始宣讀。

馮德只覺得心跳有些快，不過他這個內侍總管也不是白當的，驚訝也只是那麼一瞬，而後便拿著聖旨走到殿前展開，朗聲宣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咨爾夜琅國公主仡佧氏，系出高閣，祥鍾戚里，孝敬性成，淑儀素著，仰尊皇太後慈諭，於雲清國二十年十月二十九日立爾為皇後。欽哉。」

聖旨一出，滿堂寂靜，任誰都沒有想到聖旨竟然是冊封皇後，而且還是冊封一個別國的公主為皇後，這樣的消息在這之前無聲無息的，如今忽然拋出，怎能令人不震驚？

有些大臣幾乎是在反應過來的那一刻就出了列，撲通一下跪到了殿中開始勸說：「皇上請您三思啊，伊瀾公主雖好，但她非我族人，只怕是……」

只不過他這一番話還沒有說完便同樣出列的歐陽爍給打斷了：「大人這是要抗旨不遵嗎？伊瀾公主雖然不是我雲清國的人，但她已在宮中三年，更何況雲清國和夜琅國早已經修了世代友好的合約，大人如今對公主有疑心，可是對兩國之間的關係不信任？」

「穆王爺，您這……」那大臣被說的無言以對，也只能是再給上座的歐陽煜磕著頭，訴著滿腹的忠腸，繼續勸說著。

歐陽煜看著這殿中近乎是鬧劇一般的情景，破天荒的沒有開口阻止，一雙眼睛依舊是不著痕跡地看向蕭徇齊的方向。

他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在想什麼？是吃驚？還是也有失望？歐陽煜不知道。

蕭徇齊沒有抬頭，只是抿著唇看著自己手中的笏板，面上還算是平靜，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中掀起了怎樣的驚天巨浪。

皇上他……冊封皇後了？

剛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當真是怔住了。他從未忘記過歐陽煜是皇帝，總有一天是要娶妻生子的，但是這消息來得太過突然，讓他猝不及防。

但也只是一瞬間，帶他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又覺得這事情似乎不像是看上去的那麼簡單。

且不說他已經知曉了歐陽煜對於他的感情，就算是如今冊封的伊瀾，她也是清楚的，當初他們之間的情感還是伊瀾一言道破的。

更何況，伊瀾已經入宮三年了，雖說是在後宮，但聽說每日也只是去陪著太後還有長公主說話喝茶，從來也不曾聽聞和歐陽煜這個皇帝有什麼接觸。

歐陽煜對伊瀾可以說是沒有感情，伊瀾在宮中三年也沒有對歐陽煜上過心，怎麼今天就一下子被冊封了皇後？這其中難道真的有什麼他不知道的隱情嗎？

如此想來，蕭徇齊心中的震驚倒是少了一些，如今他寧願相信歐陽煜是有其他的理由才要冊立皇後。只可惜這個理由，作為臣子的他不會去主動問。

聖旨一下，任何人，包括他在內都沒有能力再去改變，他只有等，等一個人來告訴他真正的答案。

蕭徇齊合了合眼睛，雖然如此，他的心中還是難免的有些難受啊。

朝堂之上大臣們還在爭論著，而在此期間歐陽煜的眼睛可以說是一瞬都沒有離開蕭徇齊，不過讓他失望的是，眼中的人和以往並沒有什麼不同。

除了聖旨剛剛宣讀完蕭徇齊有一瞬間的驚訝外，歐陽煜再沒有從他的面上看見其他的神情。他就像是無事發生一樣，依舊垂目站在那裡扮演一個忠臣的模樣，沒有任何錯處。但是這樣的他卻忍不住讓歐陽煜緊鎖了眉頭。

我冊封了皇後，不日便要大婚，你也只是驚訝而已嗎？是掩飾的太好，還是根本就不在意呢？

這後者的想法剛一冒頭，就被歐陽煜瞬間打消了。他怎麼能夠懷疑呢？蕭徇齊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如今大殿之上他肯定不會表現出多少情緒的。

那麼私下呢？只有他們兩人在的時候，他會不會向他詢問這件事的意圖？

只要蕭徇齊問起這件事，朕便將所有事情都告訴他。歐陽煜默默想著。

「皇上，請皇上三思啊——」

這一聲讓歐陽煜回過神來，他冷目看向大殿之中，那裡竟然已經跪了三四個大臣，竟然都是讓他收回聖旨的。

他將手上的摺子往桌案上一放，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音，讓跪著的幾人都不由得一抖，他手指輕叩桌案，沉聲開口：「聖旨已下，幾位大人是想要讓朕食言嗎？」

「臣惶恐……」

「朕意已決，各位無需再說。」說罷歐陽煜便大手一揮，「退朝吧。」

待歐陽煜離開，群臣也都從建陽殿中湧出，三五成群的，無一不是在談論著皇上立後這件事情。

「哎，你說皇上此舉究竟意欲為何？怎麼突然就封了一個異族公主做皇後？」

「聖意難測啊，皇上的意思又豈是你我能夠揣測的？」

也有大臣找上蕭徇齊詢問著：「蕭大人，您最得皇上皇上聖心，您可知道皇上此次究竟是什麼意思？」

蕭徇齊暗自苦笑，卻也不得不回答著：「徇齊也是今日才知曉的……」

「哎，竟然連蕭大人你提前也沒有什麼消息嗎？」那大臣似是失望地搖了搖頭，「三年前的宴會上，我也是見過那位伊瀾公主的，確實可以稱得上的國色天香，難不成皇上就是因為……」

「大人還請慎言。」那人還想要再說下去，蕭徇齊卻直接打斷了他，「我們這做臣子的怎好隨意揣測聖意？更何況皇上也不是貪戀美色之人。」

蕭徇齊那有些刻板的性子是人盡皆知的，那人倒也是沒有生氣，只是又和他說笑了幾句便走開了。

看著那位大臣離開的身影，蕭徇齊卻是漸漸停下了腳步。

他的陛下究竟是在想什麼？他猜不透。

而就在他晃神之際，身後卻傳來了一道聲音：「蕭大人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