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將他送出府，應汐才敢拉著方錚問著方才的事情：「少爺，剛剛那個就是兵部尚書林瀚林大人嗎？他來找少爺有什麼事嗎？」

本也不是什麼秘密，蕭徇齊便點頭回答著：「林大人身體不太好想要辭官了，他託付我照顧一下他的兒子。」

「啊，我們府上又要多一位小少爺了嗎？」應汐驚呼道，「少爺見過那孩子嗎？」

對於應汐的稱呼蕭徇齊總覺得有些彆扭，可又說不出是那裡不對，也只能回答著：「我還沒有見過，只是曾經聽林大人說起過幾句。」

應汐點了點頭，本還想再問些什麼，卻被一旁的方錚拉住了：「好了，天氣這麼冷別再問了，快讓少爺進屋歇息吧。」

被他這麼一說應汐也想起來如今可是臘月寒冬，忙得推著蕭徇齊就往屋裡走。蕭徇齊也只能是無奈地笑了笑。

「少爺還是快些去屋裡歇著吧，晚膳一會就好了。這馬上便是年節了，您身子弱，可千萬別染了風寒。」

應汐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什麼，蕭徇齊被她這樣一說才想起來如今是什麼時日，可不是嘛，再過半月便又到年節了。

「說起來，少爺您今年除夕還要去王府嗎？」

蕭徇齊一怔，繼而點了點頭：「嗯……一些東西還要麻煩你提前準備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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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清國二十年，除夕，舊曆的最後一天，家家戶戶都掛著大紅色的燈籠。街道上擠滿了人，小孩子們也都拿著年前買的炮仗跑到了街上，找一個牆角等待著路人的經過，一下子點燃，換來路人的一聲驚呼，在大笑著跑開。

白日的時候蕭徇齊本想要去一趟落雁山的，畢竟那是安葬楚陽的地方，這一天又是他的祭日，可誰知還沒有出門外面便下起來雪，也就只能作罷了。

到晚間時雖說雪停了，可這地上還是積了薄薄一層。走在路上的蕭徇齊不由得一嘆，似乎這除夕時候下雪已經成了常態，真不知是不是巧合。

這街上恐怕就只有終年冷清的平江王府還沒有一丁點的人氣。

四年前，歐陽煜一道聖旨追封了已經去世的鎮國將軍楚陽為平江王，當年的將軍府也改頭換面成為了一座王府，只可惜楚陽已經死了自然是沒有人入住，但歐陽煜和蕭徇齊倒是留下了每年除夕來這裡打掃的習慣。

走之門前，蕭徇齊本想直接上去開門的，卻沒想到府門前竟是站了一個年輕人，那人似乎也不只是路過的樣子，此時他正抬頭看著王府上的匾額出神。

蕭徇齊有些疑惑，走上前剛想要開口詢問，不想那人卻是猛然回頭，倒是將他嚇了一跳。那年輕人似乎也是一怔，喃喃開口：「楚將軍？」

聽到這個稱呼，蕭徇齊一下子怔住了，一時之間他竟然有些恍惚，彷彿時間回到了四年前，楚陽還沒有死的時候。

他狠狠握了一下拳頭，指甲陷進肉里，然而疼痛也提醒了他時間並沒有倒退，現在的他不是楚陽，而是蕭家子蕭徇齊。

蕭徇齊挑起唇角擠出了一抹笑，輕聲開口：「公子認錯人了吧，我不是楚將軍。」

那年輕人也有些發懵，盯著他的臉又仔細看了看，這才皺著眉開口：「抱歉，我也是很久沒有見過楚將軍了，看見你額頭上也有一道疤，還以為是他呢。」

「是我認錯人了，在下牧遙，還請先生不要見怪。」說著牧遙向著蕭徇齊拱了拱手。

蕭徇齊下意識抬手摸了摸額頭上的疤，一時之間有些出神，這還是他當年去賑災的時候遇上了地動不小心留下的。曾經歐陽煜也說過這道疤像極了楚陽的，也不知是不是天意。

而聽到他的名字，蕭徇齊卻是微微皺眉，開口問著：「公子曾經見過楚將軍嗎？」聽這個名叫牧遙的年輕人的意思他曾經是見過楚陽的，可蕭徇齊怎麼回憶也沒想起來前世見過這樣一個人。

牧遙舉手投足間的那種隨性，還有身上的那種江湖氣，蕭徇齊想，按理說這樣的人若是曾經見過，他應該會有印象才對。

「在下是個游醫，有一次去南方的時候，在夜琅國的邊境有幸見到過楚將軍一面，只不過當時楚將軍似乎是去打仗的，我也沒有機會和他說上話。」

蕭徇齊頷首，如此他對於牧遙沒有印象也可以說的通了。當年還是楚陽的他確實到夜琅國征戰過，楚陽額頭上的傷疤也是當時留下的。

牧遙看著面前的人眨了眨眼睛，面上的笑容又擴大了幾分：「我還不知道您的名字呢？您也是楚陽將軍的朋友嗎？」

「在下蕭徇齊。」他拱了拱手，「至於說朋友……應該算是吧。」

聞言，牧遙倒是似乎更加興奮了，忙得說著：「我這次來雲清國聽說楚陽將軍的府邸就在這，我來這看了但是只找到了這個平江王府。蕭公子既然是楚將軍的朋友，可否幫我引薦一下，我十分想見一見他。」

看著如此熱情的年輕人，蕭徇齊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實在是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竟然還有人惦記著楚陽，若他還是楚陽，大抵也十分樂意結交牧遙這樣的年輕人吧。

只可惜……

蕭徇齊嘆了一聲，和他緩緩講著：「四年前皇上封了楚將軍為平江王，在那之後將軍府便被改成平江王府了。」

牧遙點了點頭，蕭徇齊便繼續說著：「但是公子恐怕是見不到楚將軍了，五年前，楚將軍便因故去世了。」

似乎完全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結果，牧遙面上的笑容漸漸淡了，張了張口卻沒有發出聲音，半晌才緩過神來：「你說……楚陽將軍死了？」

他的眉頭狠狠皺起，似乎還是不太相信蕭徇齊的話：「楚將軍那樣的人怎麼可能就這麼輕易的……」他實在是不願意說出那個字。

多年之後再提起楚陽的死，蕭徇齊發現他的心竟然沒有任何的波瀾了，他淡淡地開口：「五年前楚將軍遭人陷害被皇上賜死了，一年之後皇上查到了真相後便為楚將軍洗刷了冤屈，並且追封了平江王。」

「賜死之後再追封又有什麼用？人都已經不在了。」牧遙低聲說著，似是在自言自語。蕭徇齊則是笑了笑，裝作沒有聽見。

別人再說什麼才是沒有用了，因為連楚陽他自己都已經不在意了。

看著牧遙有些低沉的樣子，蕭徇齊也有些不忍，不禁開口：「我今日來也是為了去王府打掃的，雖然楚將軍不在了，可是他的東西還都在，您要不要一起到裡面看看？」

牧遙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那偌大的王府，驀地一笑，面上的低沉一掃而空：「不好意思讓您見笑了，我只是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罷了。至於王府我就不去了。」

蕭徇齊點了點頭，也沒有強求。

「蕭公子應當是楚將軍很好的朋友吧？竟然還來幫他打掃府邸。」牧遙還是那樣笑嘻嘻的，手腕一翻掌中便多了一個小瓷瓶，遞到了蕭徇齊面前，「這個給您，是我自己制的祛疤藥，保准可以祛掉您額上的傷疤，就當作今日您陪我說話的謝禮吧。」

蕭徇齊剛想要推辭，牧遙卻直接將瓷瓶塞到了他手中：「這可是我的獨門秘方，別人輕易還拿不到呢，蕭公子便收下吧。」

再推脫倒顯得矯情了，蕭徇齊也只好收下：「那就多謝牧公子了。沒想到公子如此年輕便有這麼好的醫術。」

「那可不，我牧遙可是這雲清國最好的大夫。」如此自大的話從牧遙口中講出來倒不會令人生厭。他向蕭徇齊告別之後便又是匆匆離開了。

蕭徇齊看著那年輕人遠去的背影，握著瓷瓶的手漸漸收緊，不禁笑著搖了搖頭。

還真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