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辰不自覺流了一身汗。這不是個簡單的女人，她身上的香味濃郁，但散發著陰冷的氣息。雖然及不過滎暉，卻並不隱藏，就像是要給他一個下馬威。妖媚如此！少辰幾乎就斷定這便是一隻艷鬼。

「閣下便是令狐小公子？果真是冰清玉潔，白玉無瑕。」瓔珞朝少辰嬌媚一笑，「奴家這廂有禮。」

少辰最厭惡這類風塵女子。只因世人每當提及狐妖，便會聯想到這類俗物，損害他狐仙人的聲名。少辰自認仙風道骨超凡脫俗，哪裡容得下這樣媚俗的女子！

於是，少辰對瓔珞也不理會，自己冷傲地坐下。

瓔珞見此，也不尷尬，只說：「公子可有鐘意的吃食，我叫廚房先準備著，正午的時候就給兩位大人奉上來。」

少辰仍一派冷傲，綳著一張臉。

滎暉拉過瓔珞，笑道：「這令狐小公子，是修道之人，從不大魚大肉。你就叫廚房準備一些清淡的素食便可。你一向知道，我只愛甁姬美酒，若是釀的時日足夠，就拿上來。你我也可對飲一二。」

少辰聽滎暉的這番語言，一記眼刀子就刮過去。滎暉卻不為所動，繼續說：「若是有好的伶人，可叫過來為令狐小公子解解悶。」

「瓔珞知道。」瓔珞嬌媚一笑，款款離開了房間，還回眸一笑，看得少辰心火上竄。

「你是什麼意思？」少辰怒極，朝滎暉質問。

「你近日暴飲暴食，太傷腸胃，是時候吃得清淡一點。」滎暉抬手想摸少辰的頭。少辰巧妙地避開，「那你之前是什麼意思，不是說要吃品仙烤鴨的嗎？」

「怎麼。」滎暉坐到少辰的旁邊，「我說你就信？」

「混蛋！」少辰真怒了，一巴掌想滎暉拍了過去。滎暉不費吹灰之力就握住了少辰的手，戲謔道：「你難道是想證明你不僅會吃，而且還會打人？」

少辰目光一凜，跨坐在滎暉的身上，直接朝他的脖子咬上去。滎暉也不避開，任少辰狠狠咬了一口。少辰吃了他一口血，給吐到地上，大罵一聲：「苦死了！」

「狐狸還當真改不了咬人的壞毛病。」滎暉淡淡道。他脖子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血流得很慢。少辰深吸一口氣，站起來，俯視著滎暉，有些疑惑：「你當真感覺不到痛？」

「怎麼會感覺不到。」滎暉嘆了口氣，「只是因為一種痛苦太重，其他的傷痕就都可以忽略了。」

少辰並不完全理解滎暉話里的意思，自己心中卻有些悵然。他不吭聲，坐了回去。

這時候，瓔珞又回來了，還帶著一個懷抱琵琶的絕色少年。那少年身肢柔軟，面容傾城，穿著歌伎的服飾，那雙深藍色的眼睛美得就像是藍寶石。

少辰心中一震，身體卻僵硬無法動彈。

「這是可兒，將軍該是記得他，昨兒見過面。這孩子自西域來，說不得大晉話，但歌喉是所有孩子中最出色。」瓔珞端上一隻酒壺，斟滿了兩隻杯子，一擺手又讓人端出好些下酒菜，「這雖還是上午，但能喝著甁姬美酒，聽著可兒的歌聲，定是不負年華。」

是鮫人的歌聲。

來自沙漠深處的鏡湖，那裡是世界上最美的國度。那歌聲卻含滿憂傷，就像是觸不到的思念。

少辰臉色蒼白，只盯著可兒看。

可兒比原先還要瘦弱，面色也有些憔悴。他那隻該在水中遊行的尾巴，變作雙腿，看起來是多麼的纖細。他那雙細長白嫩的手，撥動著琵琶的琴弦，也觸動著少辰的心。也許並不是少辰的心，那是屬於睿兒和可兒的記憶，少辰只是被牽動著。

滎暉聽得很享受，向少辰舉杯。

少辰淡淡應了，將杯子放到嘴邊。那股酒的甘甜就像是鮫人的血，就像是被少辰吃掉的睿兒的血。少辰的手一抖，甁姬美酒便灑在地上。那淡紅色的酒水，太漂亮。

「真是浪費。」滎暉看了少辰一眼，有些責怪。

少辰沒有吭聲，可兒的歌聲讓他陷入悲傷。

滎暉卻毫不在意，在歌聲中與瓔珞低聲交談。瓔珞偶爾發出細微的笑聲，刺痛少辰的雙耳。

「我有話想跟你說。」少辰向滎暉道。

滎暉回過頭來，沒有什麼表情，「什麼事？」

「讓他們出去。」少辰強忍住不安。

滎暉皺了眉頭，但還是應了少辰的話，讓瓔珞和可兒先出去。瓔珞笑得風情萬種，曖昧的看少辰一眼。可兒離開時回頭看少辰，眼神有些複雜。

「你有什麼話？」滎暉又吃了一口美酒。

少辰打算如實相告：「我心裡不快活。」

「怎麼了？」滎暉把手中的杯子放下，「還在為午飯的素食苦惱？也罷，我讓瓔珞叫廚房備上品仙烤鴨又何妨……」

「不是。」少辰打斷了滎暉的話，嘆了一口氣。

滎暉笑一聲，道：「不吃就罷，我都無所謂。」

少辰怒：「你當著以為我只關心吃食？」

「不然呢？」滎暉挑了挑眉。

少辰忍住不發，吼道：「我在跟你說正事呢！」

「我以為只有關於吃的才會是你的正事。」滎暉笑得高興，「想來是我錯看你了，令狐小公子。」

少辰簡直跟他沒有辦法交流，生氣得眉毛都快朝天。他再次深呼了一口氣，道：「我想跟你說，我吃了一隻鮫人。」

「原來我沒有看錯你嘛，果然只有吃才是你的正事。」滎暉笑得拍了拍大腿，可樂了。

「混蛋！」少辰氣急，拿起空酒杯就向滎暉砸去。

滎暉輕巧地接住，嘴上還在笑：「那又如何？你吃了一隻鮫人，可與我有什麼幹系？」

「是與你無關，我只是想要告訴你。我吃了那隻鮫人，得到了他的記憶，其中就有那個叫可兒的少年。我只是通知你，那個人，我非救不可！」少辰起身，拂袖而去。